不。其实已经够了。足够让什么东西生根发芽。
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并不重要。
只是这么多年的道心第一次坚定,想要坚定地站在她身旁。
白翩将那些粉末收好,她目送着他最后一个动作,直到那个小袋子彻底不见——他加了一道隐物符。
一副珍视的模样。
她突然就察觉了汤圆宝宝的另一层用意——或许,白翩可以合作。
汤圆宝宝看人其实比她准得多。
白翩将一大张宣纸铺开在桌上,细细磨好浓稠的墨,将蘸饱了墨的毛笔递给她。
焦女王接过笔,托着腮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干脆闭上眼睛,笔走龙蛇瞎画一气,睁开眼时不由好笑——她画了一道碎魂符。
只是她并没有笑。眼睛又有些疼,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哭。
白翩用另一支笔也画了一道符。那是一道很奇怪的符,她从来没有见过,从笔势之中可以一窥浓浓的煞气。
白翩悠然搁笔,给她上最后一课:
“替魂符。”
焦女王不知道说什么。他竟然早就开始打算替代吕知行,而梦魔所言竟然是真的。
她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依然对此法持怀疑态度:
“梦魔教唆我替换吕知行,我认为他另有所图。”
白翩莫名欣慰:“所图必然是有的。替换之法凶险万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焦女王记得汤圆宝宝说过——遭雷劈。
一旦梦魔破坏了替换过程,他就能借天道的手除掉她,而唤龙者最大的力量……
不过是封印他。
焦女王有疑问:天道不会重新派一个龙行者吗?
白翩微笑:“你觉得为什么你的雷劫迟迟没有到?”
当然是因为,天地之间的龙气四散,想要集齐并不容易,即便再衍生出一个龙行者,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化龙。所以她这条恶龙……只能凑合着用。
可一旦她把手伸向唤龙者……唤龙者的前世大多与佛家有些关联,西天佛祖这个后台太硬,天道也必须给面子。
焦女王感觉心累,面上仍是淡淡。她想起《西游记》里面,玉帝宴请如来佛祖,主菜就是龙肝凤髓。
高高在上的龙,原来也是盘中餐。
吕知行是特权阶级,而她的后台又在哪里。
白翩也叹气:“佛道本无尊卑,可惜道心不如佛心坚稳,才会势颓。”
修道者诸多杂念,爱恨嗔痴总难免,不似剃尽三千烦恼丝的和尚,轻易可将红尘抛却。
他想至此处不由看她一眼,她垂着眼睛难辨神情,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忧伤得并不甘愿。
他很想劝她看开,心爱的东西总要割舍,道心才能真正坚定……又觉得应该先劝自己。
人都是这样,一步步往上走,舍弃了很多东西,走到一步之遥的地方,发现身边仅有的几件实在舍不得扔——都是千挑万选留下来的。
他知道她迟疑了,所以才会逃避。她其实已经看见结局,不想再走下去。
食梦兽的死,逼她不得不走下去。
她是需要逼的,敌人在逼,爱人在逼,不知道会逼她死,还是逼她活。敌人相信她会死,爱人相信她会活,总之一股脑地逼,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白翩很矫情地问了一句:
“你可以逃。”
这明明是一个肯定句,却又带着一层征询,潜台词藏得不深不浅:如果你想逃,我可以帮你。
焦女王听出来了,可她觉得有点晚——她已经不想逃了。她懊恼地撇撇嘴,为什么所有一切都会晚了一步呢。
她摸摸颊边的龙鳞——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她用生气无法克制的东西,在她慢慢驾驭阴气的这几天,居然一点点压了下去。
她自嘲:也许我就是喝毒|药的命。
她依然垂着眼,嗓音沙哑得像一碗红豆沙。不,外面是红豆沙,里面却是|鹤|顶|红。
她一字一顿:
“我已经习惯阴冷。”
我的龙气再也无法纯正。好在它跟阴气怨气相处得不错。
她说完就走,身形如风,好似从没有来过。
白翩拿起她画的那张碎魂符,看来看去露出一个微笑,再折叠起来收好。
等他收到袖子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涂鸦之作,何须藏之?
他最终将它束之高阁。不忘自欺欺人地加了一道隐物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