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目的大抵也不尽相同——

那眼神很干净，一眼望得见底，仿佛午后最好的阳光，都被融进了那目光里。很难生出恶感。

不如说，反而容易让人产生好心情？

原本被梦境蒙上淡淡晦暗的心情，也随之被软化，青年往后靠在树干上，金色的额发下，祖母绿样的眼睛弯起，看向出场方式过于清新脱俗的嫌疑人小姐。

他倒并没有什么险些被摔的恼怒，只是尾音意味不明地上扬起来，又坏心地留了几分悬而未定的余地，想看看小姑娘接下来还有什么表演。

心虚的伊缇被盯得背后有点毛毛的。

她小心翼翼地瞄着青年的脸色，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只能看看肥羊，又看看那棵树，小脸皱成一团，还有点委屈和不知所措，只能慢吞吞地、试探性地改口。

“那、那我是故意的……？”

这样行吗？

然后伊缇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忽然就扑哧一下笑出声，还笑得低下头去，右手成拳，反手抵在唇边，双肩也止不住地耸动，声音像夏日里咕咚咕咚又叮铃叮铃的清泉。

她只是被关了十年小黑屋而已，现在的人类都这么难懂的吗？

大神棍伊缇老师听到了失业危机警钟的敲响。

可是小弟塞西特还在家里等着她养家糊口，肩上担子很重，老大的偶像包袱也很重的伊缇，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没敢跑路，委曲求全地想等对方笑完，再继续表演。

但这只人类真的很过分！他笑了好久的！！！

伊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气鼓鼓地对他伸出手：“你笑完了没有呀？笑完了就该补门票钱啦！”

口吻很理直气壮。

她知道人类有种东西叫“马戏团”，会带着很多珍稀的动物和魔兽，甚至是少见的种族进行巡回表演，想看的话，就得先交钱买门票。

现在界门关了，大陆上应该没有什么魔族，四舍五入她也很罕见了！

想到这里，伊缇更有底气了，不虚，还用力点点头，加重咬字又强调了一遍：“我很贵的！”

猜到小姑娘炸毛的原因，青年绅士克制地清了清嗓子，没有再笑出声，只是即便闭上嘴，那温软愉快的笑意，也转而从眼角眉梢、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看着那只还举着的白嫩嫩的手心，他抿了抿唇角，还是忍不住逗弄了一句：“有多贵呢？”

伊缇不知道大路上现在的行情，一下被问懵了。

她目光漂移，心里琢磨琢磨，又把一身亚麻棉衣裳的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谨慎地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银币？”

大陆的货币以金属造币为主，铜、银、金依次增至，逢百进一，再往上就是更为珍贵的，用统一标准的无属性魔晶作为原材料的水晶币。

因为无属性魔晶通体剔透无色，观赏价值极高，却不含任何魔法元素，开采权被牢牢掌控在帝国手中，基本只在上层社会流通使用。

开局一张嘴，全靠即兴表演才没被饿死，后来又被关了小黑屋的伊缇，甚至没见过金币长什么样子。

一个银币的话，至少按照十年前的情况来说，能够供普通家庭一周的开销。

应该算是很贵的门票了。

狮子大开口的伊缇有点坐立不安，又开始偷偷瞄青年的反应，随时做好了开业第一天，给客人打折的准备。

青年似笑非笑地跟着她重复：“一个银币？”

砍价还价这种事，向来讲究两个字——气势！

根本不给青年开口砍价的机会，经验丰富的伊缇一拍巴掌，眉飞色舞地抢先一步，夺走话题，营造好自己血亏的氛围基础。

“但是我们占卜师一族，向来重缘分，不贪慕金银。这位先生，我夜观星象，觉得你我有缘。门票的钱，我就给你友情优惠价，八十铜币！大陆生活不易，大家就当交个朋友了。你看如何？”

青年却只是笑，继续重复：“八十铜币？”

闻言，伊缇猛地抬起头，那张不敢置信的脸上，只差没沾墨写上“你怎么这么穷”这句话。

没想到自己挑肥羊竟然失手了，她呆呆地看了青年好久，很失望，很委屈，很担心占卜师小屋倒闭之后，该怎么养活塞西特和自己。

好像浑身都被看不见的泼瓢大雨给淋了个透心凉，伊缇闷闷地低下脑袋，连之前抬起来要门票钱的手抖都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坚持一下底线，小小声地争取：“那、那五十铜币行不行？不能再少了……我很贵的！”

这可真的是相当贵重了。

见状，青年突然无声地笑了笑，休眠已久的良心，也难得有了点罪恶感，但更多的还是久违的纯然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