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41)
等两人差不多走到家门口,药师才再次开口,“程掌门,五日之后,你感觉如何?”
程显听一脸苦大仇深,药师看他这样,仔细回忆程显听挡箭的那一下,觉得虽然自己没亲眼见过,但程显听应是不至于没信心到这般程度的,刚想劝,程掌门长叹口气,幽幽道:“这咋和我家那个交待啊。”
药师感到自己的眉角跳了两下,他把含在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沉声道:“我孤家寡人,去蹭顿饭行吗?”
“随你的便,”程显听站到自家门口,贼兮兮地探头看看屋里,又转头冲药师压低声音,“反正我们家程小蛇做饭不好吃。”
在第一筷子没送到嘴里前,药师其实对“程透做饭不好吃”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想法。在他印象里那个年轻过头的孩子干什么都是手脚麻利,雷厉风行。程显听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一身少爷做派,他说不好的东西,大部分时候其实只是他自己看不上眼,毕竟做饭嘛,能有多难。
直到他把那卖相还算不错的菜送进嘴里,被齁得猛蹙眉头时,才惊觉程显听“不好吃”的评价,实在是饱含慈父般包容与委婉的。
药师不动声色地夹起另一道菜,咽下肚去,有些茫然地想道:“我是味觉失灵了吗?”
程透倒很有自知之明,略显尴尬地解释道:“一个太咸,一个太淡。”
药师这才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程显听面不改色地打圆场,“挺好的,我看挺好的。君子远庖厨,呵呵。他不会做饭,我俩都不会。”
最后是实话没错。上伽弥山前程透只有十岁,那口快能把他本人塞进去的大锅饭,他实在是做不好。不过他会看柴火,被卖给牙婆前一天,他还和亲娘一起在灶前生火做饭。
昏暗的屋子里满是油烟,他娘咳嗽起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像一直左摇右晃的风箱,稀疏的头发上有一层被熏出来的油亮反光。盐很贵,但她做饭喜欢放很多盐,做的很咸,这样只要炒一小盘菜就够全家人吃上好几天。
程显听嘴挑得很,做的不好,精米细面对他来说也是难以下咽。程透的厨艺是真的很糟糕,药师情不自禁就有点同情他起来。
饭后程显听要去药师家换药,作为午饭的报答,药师同意这次不收费。程透没有跟过去,俩人出了院子刚踏上路,药师忽然站住脚步,朝村口看去。程显听于是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原来前面的路上正过来一个背着大背篓的女人,个子不高,背反而叫那巨大的竹篓都压弯了;一身鲜红裙裾格外扎眼,下摆破破烂烂,泥泞不堪;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发团里插一朵雪白的芍药,阔额上还带了条细长抹额,红红紫紫,绣满花朵,不像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倒像个媒婆。一身打扮诡异至极,看得程显听目瞪口呆,只可惜了一张好脸。
“回来了啊。”药师小声说。
女人好像听见了药师的低语,站定原地冲两人招手,药师面露无奈,手抬到胸口意思意思挥了一下挥,算是回答。她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来,两手拽着背篓的肩带低头快步冲过来,大声喊道:“药师!”
药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半步,冷淡地回答说:“我要的东西呢?”
“都找来了!不过晚间再说吧!我风餐露宿半个月没洗澡换衣服了,先回家收拾收拾!”女人说着,夸张地冲自己扇着风。她向发现什么宝贝似的,瞪大眼睛看着程显听,凑过来问道,“嘿,哪儿来的俊小伙!新来的?”
程显听不知是受不住她这过于热情的待人方式,还是她身上恨不得顶风十里都能闻到的古怪味道,连连后退几步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阁下莫不是花匠?”
“正是!”花匠对程显听知道自己是谁并没觉得惊讶,她摩拳擦掌,勾起嘴角又说,“我一定要跟你搞好关系!”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跟两人道别,并无比热情地邀请他们晚上上门做客,然后一溜烟地回家去了。
这几日金榜下来,校场指定又要挤满了斗殴比试的修士。等打得差不多该平息了,药师身为仙宫里唯一的医师,只怕院子里又要热闹起来。程显听琢磨着等那时候这位邻居富到流油,就可以想方设法地赖掉医药费了。
在他“不仁不义”地算计邻居时,药师掀开程显听的袖子,一层一层拆下白绫,外翻的伤口被药粉杀得透出头皮发麻的肉粉色,药师啧一声,口吻不知不觉严厉几分,“程掌门,伤成这样你还不缝针?得亏快入冬了,感染发炎你就可以驾鹤西去了。”
程显听心里本就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见药师毫不客气把自己训一通,更加无惧无畏,拿相较完好的左手一挥,满不在乎道:“问题不大,你看要非得缝就缝吧,反正你今天不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