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284)
四人哑然,对视一眼都不做声。展光钰毫不意外他们的反应,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点菜,边嚼边说:“你们这儿一点儿反应没有是吧?我猜就是。”他晃晃筷子头,嘴里不停,“又给封山了,有丁点儿动静就天天封山!要我说有什么好封的,也就我来来去去。”
“这……”程透看看程显听,又望向展光钰道,“死人了吗?除了地震,没出什么别的事吧?”
“不严重,楼都没塌几个,估摸着没死人。”展光钰摆手道,“你们这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见四人都摇头,展光钰一脸见怪不怪。虽说祸端再起,但终归是不严重,饭该吃还是要吃的。几人到底没了兴致笑闹,匆匆动起筷子。
饭毕,展光钰惦记着地震,惟恐还有更大的等在后头,不愿回去。“三个大人”索性在屋里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程透本来在旁边听着,瞥眼见国英有些心不在焉,坐了三两分钟便站起来到屋外去。他看了看还在讲话的三人,不动声色地起身跟了出去。
国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在院子里,搅着手指头走来走去。程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小声问说:“怎么了?”
外山一派安宁,让人想象不到内山的样子。国英站定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
“怎么没什么,”程透只笑,把国英搅来搅去的手指头拉开,“吃饭的时候我就见你恍恍惚惚了。”
“真没什么。”国英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低声道:“我师姐埋骨之地挨着内山,地震了,我怕……”
经他提醒,程透也一怔,想起位故人来。他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未及国英心思细腻,暗叹一声说:“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如何?正巧我也想去祭拜一下故人。”
国英犹豫须臾,抬头看看大亮的月光,附在程透耳边更小声地说:“我们速去速回,今夜多事,他们定不是要跟去就是要我们明日天明再去。我师姐怕生,万一地震将她遗骨翻出,也不好忽然带生人去。”
程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称好,两人于是蹑手蹑脚地就往内山的方向赶去。国英甚少提及师姐,程透也从未见过他主动前去祭拜,两人行色匆匆,国英没得半分犹豫,那去路好似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走过一遍复一遍。他领着程透一路拨开疯长的野草,直到半山腰处,分明无碑无迹,国英却长松了口气,终于轻笑道:“好在无事。”
程透站在国英身后不敢贸然上前,国英又往前了些,走到空地上。入秋来草甸渐染深绿,树影婆娑,隐含萧索。程透沉默着等他说些什么,可国英半垂着头盯紧地面,一字未言。
他抿嘴站了半晌,才抬头冲程透淡淡道:“走吧。”
青年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看空地,又看看国英,“你不……”
“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是国英打断了他,慢慢笑起来,摇头道,“我相信她早已魂返故里,这里埋着的只是一具皮肉罢了。”
“走了。”他轻描淡写地拉起程透,顺着来路一前一后径直下山。程透几次想说些什么,又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咽了回去。
薄云淡月,静谧杳然,心事终不可说。程透恍惚忆起有次他也是这样跟着师父下山,那白生生的月光,像是满地的霜。他心里感慨万千还未生起,国英先放缓了脚步,轻声问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程透摇头不答,眼里却滚起怅惘。
后山许久不来了。
那空碑立在后山,五十年未曾祭扫,仍旧像人儿一样干干净净。两人出来得急,程透两手空空,便拿袖子把碑细细擦拭了一遍。他想到那些在他自己的时间上其实并不久远的事,心中满是羞愧,情不自禁低声道:“回来后一次也不曾来过。”他咬咬嘴唇,又说,“放心,没把你忘掉。”
见那碑虽是空碑,国英果然也不问是谁。他余光扫过,瞧出那土似乎有被翻动的痕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正待此时,陷入回忆的程透动作滞住,嘴唇未启,蓦地陷入了回忆。国英见状忙止住了嘴,退回原地。青年脸上一晃而过了惊讶,他望向那空碑,随后是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伊时他也分不出心中是松是紧,目光落在墓碑上,眼里却是放空的。国英望着程透的背影,不由跟着心酸起来,刚想上前劝慰几句节哀,青年却回过身,蹙着的眉心缓缓舒展开了,柔声道:“你说得对,她们已不在这儿了。”苦楚与释然混在一起,难分难离。程透拍了拍国英的肩膀,似乎是在同他讲话,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因缘具足,她不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