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35)
陵宏看着也是一脸疲惫,听花匠口风,他也跟着去找过,只是万卷仓诸多事宜,陵宏身份特殊,更不好和他们这些明显有阵营的人混在一起,最终被劝了回去。眼下出现在门口,必定是来帮药师抹去记忆的。陵宏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啥都难不住。
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陵宏主动道:“该说的我都和他说了,你们直接动身吧。”
师徒二人一齐朝小道上看去,见药师正一手背在身后候着。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脸有点冷,表情有点硬,眼里也不茫然,似乎还是那个七目村的主心骨。
硬要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程显听觉得,现在站在那儿的那个人,与其说是药师,不如该说是焦甫然。
于是,他走过去冲他点了点头,“昭情君。”
焦甫然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程掌门——”
他看向一旁的青年,沉声说:“这位想必就是程透了吧。”
虽说平时都是直接药师长药师短这么唤的,可眼下情况不可同往日而语,药师现在是昭情君焦甫然,是一代名士——其实把名士和药师联系起来也挺难的——程透恭恭敬敬地补上了欠他的一个晚辈礼,俯身道:“焦前辈。”
陵宏在一旁道:“时辰差不多了,动身吧。”
三人不再多言,动身前往万字扭楼。
药师并非鲁莽行事之人,事成今日,他必是早有准备,大抵为自己留下了交待前因后果的书信,在关键的位置上,程氏师徒俩都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人都是会变的,药师和花匠也不知是在岛上多长时间才磨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们从前如何,又该怎么相处,师徒二人还真不清楚。
就在此时,程显听忽然道:“你记得琵琶女吗?”
走在后面的程透呼吸一滞,自家师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估计不多那一句嘴,能憋死他。
“不算记得了。”焦甫然老实答道。
昭情君浑身上下都是肃然严厉之态,同药师那种对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亦或他们无名门藏在眼睛里的拒人千里都是不同的。兴许是与年岁有关,他看着就像一位严厉的长辈,但却并不难相处。
当然,程显听只会比他们活得还久,他身上怎么没有这种气场,这是个问题。
本来程透以为他问完了一句会消停半晌,哪成想这厮今天是铆足劲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又说:“你不记得她,她生死未卜,又何来痛苦一说。”
这难题似乎也问住了昭情君。他脸上显出点一闪而过的茫然来,“我不知道。”
他微微垂下眼,“她在我眼里像隔了一层纱,无比清晰,又无比神秘。”
“我只知道,宁愿我死,也要她活着。”
这对师徒俩都穿着一身白衣裳,出发前各自心里也都有打算,程显听不提作罢,药师这次是有可能一去不回的。破晓前的黑暗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先葬送了一个人一生中所有美好的回忆。
值吗?
程显听问自己。
他停住脚步,指了指焦甫然脸上的银箔面具,问道:“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弄的吗?”
剩下两个人也都停下,焦甫然摇头道:“不知。”
看来他没有事无巨细地告知自己全部,只提炼了些必不可少的信息,琵琶女一击造成的毁容,在他看来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琵琶女打的,我亲眼看见的。”程显听先是指指面具,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程透又是一滞,程显听存心的,他莫不是还想再试试把药师劝回去不可,毕竟琵琶女凶多吉少,他是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干嘛——”程透上前一步低声道。
“我给昭情君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程显听按住程透,直视着焦甫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洗一把脸也能算是重新开始,完全可以不趟这滩浑水。”
焦甫然怔怔地看向程显听,半晌,他蓦地笑了,药师是个很少笑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对七目村众人都像一个终日臭着脸的老妈子,对其他人则只剩臭着个脸。
“谢程掌门美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只是我心已决。”
“你有没有想过,霜松死了,你也死了,秦可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程显听正色道。
此话一出,程透也怔住须臾,焦甫然却并不犹豫,只又是微微摇头,低声道:“她活着有没有意思,与我要不要救她,这是两回事。”
程显听不为所动,出乎意料的,他笑起来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个自私的想法。你一厢情愿地要她活着,是保全自己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