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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番外(124)

作者:谷草转氨酸 阅读记录

现在看来,琵琶女应该是认为在一个铃铛都不触响的情况下,是不会中咒陷入幻象的,所以当踏上第一级时她才那么惊讶。那白光看着倒好像也是幻觉的一部分,程显听估摸着自己十有八九也中招了。第一道羽箭时琵琶女仔细地检查了有没有伤口,大抵也是为了保险箭头上有没有涂东西。

稍作联想,答案就很简单了,是漫长的隧道。

程显听自言自语,“难怪。”细水长流的把戏是正确的,无论是药或奇怪的咒言,哪怕他这个狗鼻子都没能发觉。

另一边,琵琶女再次抬脚迈过一级。程显听跟着也往上迈,站到了第三阶。

下一刻,琵琶女猛抽了口气,睁开眼睛醒来。她看向程显听,似乎有些惊讶这位年轻的掌门比自己更先摆脱老死的恐惧,但瞬间又释然,恢复面无表情道:“接下来是同时进行的,我们谁比较强,在自己的幻境结束后就会看见对方的。”

程显听失笑,扬起手上的琵琶弦,“夫人就这么确信是我看到你吗?”

“不,”琵琶女轻轻摇头,目光飘向高台之上。“是因为我摆脱幻境的时间一定比你要长。”

她不等程显听反应,直接踏上石阶。

先是铺天盖地的白光填满眼前,程显听猝不及防,抬起袖子挡住,隔过很久,周围仍是一片白茫茫的。直到,凛冽如刀的寒风呼啸而过,饶是程大掌门都打了个哆嗦,他这才缓缓放下袖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下雪了。

真是好大的雪呀。厚到没过脚面,他茫然无措地在雪地里前行着,不一会儿鞋袜便湿透。程显听试着施术弄干,可惜在这空旷无涯的雪原里,他发现不止是术法无效,自己似乎也变回了凡人。*

盛大的雪原似乎没有尽头,只是远远与灰白天色相接,他一呼一吸间尽是扎人的冰屑。每一口气都作白烟,有声有色地消耗着生命。被雪濡湿的鞋很快又再度结起了冰,他从冷开始感觉到疼,刺骨疼痛,宛若千刀万剐的酷刑。

混杂着鹅毛大雪的刀子风吹得人无法睁眼,程显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身后一排脚印很快被雪重新覆盖,抹杀了他刚刚存在过的证明。他不知道这雪原有没有尽头,只感到自己眼睫上成霜,连阖眼刹那都是严寒。

他缓慢地走着,被温柔的雪无声凌迟。直到天际开始泛出淡金色,刺眼的阳光仿佛踏着旷野未干涸的血迹而来,他一脚就迈入了鸟语花香,和煦春风吹拂着脸颊,很快抚平寒冷的疼,他松了口气,回头看看,雪原却还在身后,与此毫不相干。

他明白了。入冬,经春,过夏,到秋。

早春透暖出寒,程显听继续向前走着,他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四季,有个人在等着,交待他早点回来。那花争妍斗艳,个个妖冶美丽。大朵大朵的雪白花蕊,他试着伸手触碰片刻,指尖立即划出一道伤口,蕊瓣吮吸着鲜血变红,像初升的太阳。

绵密如针的春雨淋湿大地,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变得奇重无比。他迈开的每一步都竭尽全力,才能不被针雨拉着拖入土地,春天向来拥挤,鸟鸣令人头晕目眩,程显听咬牙加快脚步,试图摆脱。很快,负重使膝盖难以承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可是只要再走快点,再快一点,就入夏了。

夏毫无疑问是热的。在青青草地与森林里,热浪却是肉眼可见的。顶头的阳光晒得头发脆弱而干枯,就连男人薄灰色的发梢都像一把枯草。可是柔软的草地嫩绿常青,婆娑树影舞姿多情。小溪流欢快地跃动着,山间瀑布,水雾倾泻而下,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清澈。

炙烤只是程显听一个人的,他开始感到口干舌燥,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上涌。就连终年凉丝丝的皮肤都逐渐升温,燥热令人闭上眼睛时都烫而疼痛。疼痛,疼痛,这美丽的地方,永恒的主题确是疼痛。

终于到秋,萧索而热情的世界。金灿灿的旷野,麦浪一望无际。耀眼夺目的阳光,一块儿石碑安静屹立在前方。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穿着雪白衣衫的人虔诚地跪拜在它身旁。稻茅比刀刃还要锋利,他就跪在其上,每走一步都是不见血的万剐千刀,寒风的酷刑与之相比微不足道。

淡淡的灰色头发在眼角的余光里划出一段柔和的弧,炫目的金色在眼瞳上留下圆形的光斑。他面对石碑扑通一声跪下去时,藏在稻草中的小石子深深硌到了膝盖。

但旷野是真的很漂亮,他无法想象这原来是一个类似无穷地狱的地方。

金色的麦田随风而动,静谧而安详,红霞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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