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16)
琵琶女,程显听在心里念叨一声。他当然没见过这位怀音楼的主母,但想必整个仙宫里能担得起国色天香之美人寥寥无几,她能算一。
她年轻时当时何等漂亮,昭情君真是好福气。
程显听负手而立在原地,琵琶女怀抱她那把琵琶目不斜视地与之擦肩。在美人眼里区区凡人都乃蝼蚁,程显听回过头去看她,脑袋一抽,忽然张口喊道:“秦可竽。”
话一出口,程显听自己也呆了,他转过身去直觉窘迫无比,琵琶女脚步顿了顿,旋身看了过来。
刹那间程显听想象出了她也许会说一句“道友认错人了”又或面色骤变道句“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可是她没有,她用同看万物没什么区别的眼睛扫了眼程显听,风情万种,置若罔闻。
程显听原地揉揉自己的眉心,“想魔怔了我。”
他抿一下嘴,冲着擂台去了。
晚上回家时程透发现程显听和花匠坐在院子里喝酒,花匠估计是嫌热,把抹额摘了丢在桌上,蜈蚣似的鲜红伤口着实骇人,她拿手把碎发一下一下往头顶上撩着,期期艾艾说:“你、你你你看我头上这大口、口子!我、我以后怎么嫁人啊我!”
说着,她两手捂脸嗷嗷着就要假哭,程透眉角一扬,问程显听说:“喝高了?”
“我可没怎么喝!”程显听先撇清关系,才无奈道,“自己一个人喝了一缸,估计过会儿得扛回去。”
哭哭啼啼的女人一看师徒俩居然无视自己,高声又嚎一嗓子。程显听嫌弃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碗大口子不影响你漂亮!这鬼地方你还想嫁给谁啊?”
这女人却没再理他,自己叠掌放在身侧,斜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唱上了,民间酸曲儿小调叫她唱出来乱七八糟,蚊子哼哼似嗡嗡个不停。程透冲师父使眼色意思是他先不奉陪了,花匠倒眼观六路,一把扯住他袖子不让走,青年叹气,索性在程显听身边也坐下来,看花匠发癫,只当是个余兴节目。
最后许是唱累,她高嚎了一句,“如意郎君驸马爷,琼林宴上来相见——”
师徒俩同时一缩脖子。
“娘喂,幸亏村儿里没外人,要不你现在怕是也死过了。”程显听评价道。
花匠谦虚地说:“我去你的。”
要不说喝酒误事,明天这姑娘酒醒过来指不定得后悔成什么样呢。她烦够了别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程透上去扶,被一把推开,花匠一边反复强调着“我没醉”一边顶着月色回家。青年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他不太放心,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只见那抹红色裙裾东倒西歪,仰天长笑罢,呵道:“逐浪飞花,逐浪飞花。”
花匠冲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猛一抡藕臂,骂道:“我去你他娘的容家!”
程透心里跟着念一句“容家”,转回头看见自家师父一面收拾着残局,一面头也不抬地问说:“她嚷嚷什么?”
原封不动地学过一遍,程显听恩一声,揉了把青年的脑袋,“别说浑话。”
花匠这张嘴向来关不严实,酒后胡言的内容有些令程显听在意。他把从陵宏那里借来的书都抄了一遍,方便日后查阅,在“抄书”这件事上,懒懒散散的掌门手脚麻利得很,好似还挺乐意做的。这会儿,他随手翻着一本聚到灯下细细读着,程透瞥他一眼道:“睡觉了。”
“好,”程显听嘴上应和着,身子却纹丝不动。他面色凝重地连着翻了几本书后,终于轻轻嘶了一声,叫已经躺下不想理他的青年道:“宝贝儿你来,我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青年言简意赅地拒绝道:“不去。”
程显听拿着书凑过去,虽然费眼睛,但其实以师徒俩的修为都足以在黑暗中视物。程显听坐在床边低声念道:“容氏长子曾与柔二娘子定下婚约,后因二娘子执意悔婚作罢。柔二娘子悔婚后即刻拜入仙门,据传以身奉道。此事一出,容氏乃为天下政门笑柄,容柔两家就此由联姻转为敌对,柔二娘子被除名家谱。”
程透默默听完了,略显诧异道:“你想的也太多了……”
程显听合上书没有说话,程透坐起来舔舔嘴唇,看着自家师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百三十年前,时间全对得上。”程显听简短地回答了他,“你知道花匠的真名是什么吗?”
“就算是,你看看她蹲在家门口吸溜面条的样子。”程透蹙眉说,“政门娘子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公主的,言传身教,有些品行改不了。”他说着说着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程显听。这个吊儿郎当的师父坐没坐相,站也没个正行,偶尔却能流露出一些“家教良好”的端倪来。程显听当然也听得出来徒弟意有所指,他笑笑不吭声,继续道:“如果她真是公主,你猜那个焦可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