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修发出疲弱的气音：「他呢？」

「你的弟弟，还是方锐？」

「都不是。」

是『他』呢？

张新杰瞬间垂下了眼，又很快抬起正视叶修：「很抱歉，胎儿在我到之前就流产了。」

……啊。

是啊，意料之中。

算不上是失落或是哀伤或是别的什么，反而像了却一桩心事，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抱什么期待了。

「小张，谢谢。」谢谢你没有对我说谎，这样就好。「那他呢？」

「我让方副官看了脑部与血液检查报告，稍微分析你与苏沐秋的情况，于是他自发性压制苏上校，并监视他的行动。情况特殊，冒犯隐私部分请你见谅。」

叶修微微点头。「他呢？」

「您的弟弟。」张新杰默默推了下眼睛。「利用隐形胶囊私自闯入本艘飞船，恰巧我正在安装脑波检测仪，发现空无一人处出现生命体征，于是为了维护船上安危，使用检测仪将他击晕捆绑进扫具柜，再次冒犯请多见谅。这几天我顺便利用他与你相同基因的User能力做了许多有效实验，包含使你存活的供给系统也是有了他的能力才得以成功。」

哎？

很有用处嘛不愧是跟我一样的基因。

叶修自豪的想着。

原谅你抹得我整衣袖眼泪鼻涕。

「那……」最后一个。叶修终于将眼神转到他已经不晓得该保持什么情感的男人身上。

疤痕。

心的疤痕。

身的疤痕。

可视的与不可视的，他的与他们共同的。

「沐秋。」

嗨。

太好了，你还活着。

但是我的武器呢……？

苏沐秋没有回答他眼里的质问，那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弓，叶修的弓。

那把曾经在深夜里闪耀在两个少年眼瞳里的美丽长弓，已经在战场上彻底的毁坏了。取而代之，它保护的人活了下来。

「你是Omega。」

「嗯。」

「你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他被压制在椅子上，激动起来，脖子让锋利的刀锋割出裂口，血珠沿着银白刀身涌出，没入衣领。

叶修看着他。

「因为你不会相信。」

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我，不会相信。像你哭着求我放过孩子一样，不会相信。「……你、叶修，孩子的事，对不起。」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叶修说。

张新杰第一时间露出惊讶，被旁边的人按了下去。方锐狐疑的望着他们的举动，却也默不作声。

苏沐秋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做了什么，他眼里只有向他露出挑衅表情却彷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所谓了的叶修。

「你关心我的孩子做什么？」

「他也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

叶修这么想，说出来的话语却全然不同。

「你怎么肯定他是你的？」他的声音说：「死心吧，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他在你得到我之前就有了，三个月身孕，怎么可能会是你的？苏沐秋你别自美了。」

那不是你的孩子。

叶修说。

苏沐秋的眼越瞪越大，抓着椅子的手越来越用力。

对，就这样，这样就好。

此刻叶修终于懂得自己在想什么。

他还是放不下苏沐秋。

直到现在都放不下。

所以他才会欣喜于自己活着，这样苏沐秋就能有一丝机会不再走歪了路。

所以他才会说了唯一的一个谎，他宁愿，宁愿让苏沐秋对自己的误会加深，宁愿让苏沐秋再也不信任他——也不想看见苏沐秋挣扎在亲手杀害自己孩子又扔下叶修的罪恶感，与十年以来确信不疑的生存信念中。

那样苏沐秋会疯掉，而他不要他疯掉，他不舍得他这样痛苦。

所以，这样就好。

恨我伤我对凌虐我，换你现在相信的自由。

苏沐秋吸气，深深的吸气，极其缓慢的抬起手，方锐顿时浑身紧绷，深怕苏沐秋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苏沐秋就只是维持这个姿势，冰凉、压抑的望着叶修。

「去哪里，随便你……七天内我绝对不会去找，你放心……想离开就离开，没有士兵敢拦你，其他人想走就走，都随便你们了。」苏沐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压下所有想冒头的情感和几乎翻腾的耳语，赶走叶修。「快一点！……在我再动手之前，你快点离开，回去你的蓝雨，回去你家，去你喜欢的地方，你喜欢的人身边，快一点！没听见吗马上离开！走！！！」

我不会再想了。

苏沐秋说，低低的，慢慢的笑了出来。

「方锐，上面很快会找过来，你要走要快点，不用压我……这艘船给你们吧，我离开就好了。」只有我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