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好[仙侠](98)
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自家娘子进来,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什么时候该装死。
“坐吧。”镰闯勾起笑,吩咐左右安置君微入席,恰与阎煌面对面,中间隔着歌姬们跳舞的场地。
君微盘膝在案几之后,时不时偷眼去瞧阎煌。
但他从头到尾,也没给过一星半点回应。
“见招拆招就是。”君微想起他的话,稍稍定了定心,既是躲不过,就忍着吧。
帐内歌舞升平,羽族美女竞相献舞,酒肉不断,与帐外一样热闹非凡。
直到忽闻羽哨吹响,喝酒吃肉的镰闯方才神色一凛,暂时搁下了酒杯。
有卫兵进帐来报,“鬼公子到!”
君微抬头,下意识地看向阎煌,这兵荒马乱里,他终于投了视线过来,狭长的凤眸中写着忧心。
君微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能顶得住,不必担心。
就在镰闯起身相迎时,火光投射出人影,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便出现在帐外,行步之轻盈,竟连铺地的羽毛都未曾惊起。
“公子来得巧,酒宴正酣,直待贵客盈门了!”镰闯拱手道。
那鬼公子也不除兜帽,无声无息地走进营帐。
君微怎么也没想到,镰闯竟让人将这鬼公子领到了她身旁入座!
傍晚那一面,她只觉得对方周身都是禁术所带来的的阴郁之气,如今靠近了更甚。
她偷眼瞧对方,只见斗篷之下五官都隐匿在面具后,只露出冷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唇。
察觉到君微的视线,鬼公子侧过脸来。
视线在面具之后,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君微分明觉得对方怔了一瞬,虽然只不过眨眼间,就又挪开了,可那一瞬寒气顿凝,“镰闯将军,这是何意?”
镰闯看了阎煌一眼,见对方并无反应,才说:“此地偏僻,人族稀少,本将想替公子找个漂亮姑娘也着实为难。倒巧,这丫头送上门来,本将瞧着肤白貌美,虽说身段是平庸了些,到底是良家女子清清白白,大战之前陪公子切磋一二,放松放松正是将好。”
先时,君微还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等镰闯说完,她再愚笨也听明白了。敢情是要把她当礼物送给这什么鬼公子?她是人!不是东西!更何况——
君微看向对面的阎煌。
他正冷眼看过来,一双长眸里再不见了片刻之前的愁绪,剩下的只有凉薄。
阻拦不了,也不打算阻拦。
阎煌的眼中写着这样的答案。
君微自然知道这是镰闯的安排,大狐狸不过是顺水推舟,扮演着趋炎附势、甘愿献上自己女眷供人娱乐的无耻之徒,只有这样才能让镰闯相信,他是会为了保全性命而甘愿投敌的书生。
镰闯会这么安排,根本就是在考验。
道理她都明白,可心里却还是止不住难受。
“也好。”鬼公子冷淡道,“斟酒。”
君微木然地拾起酒杯,一边倒酒,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阎煌的脸上,甚至酒水溢出来都浑然不觉。
鬼公子握住她持壶的手,没有说话。
手冰冷,冷得君微一激灵,酒壶失手落了地,酒洒满地。
跳舞的羽人美女都停了下来,镰闯满脸不悦,“山野村妇,果真是上不得台面,来人,带她——”
“慢,”鬼公子抬起君微被碎片划破的手,“人,将军既已送给在下,是去是留,是否该由在下决断。”
镰闯忙说:“是是是。”
“今夜的酒将军自行享用,明日长庆,你我再叙。”
镰闯心领神会道:“春宵苦短,公子自便!”
鬼公子就势攥起君微的手腕,也不再寒暄,起身就要离开。
两人与阎煌之间隔了静待的羽族舞女,自人群缝隙之间,阎煌看见了小姑娘泛红的眼角,和因为委屈而紧紧抿起的唇——饶是如此,她并没有开口求他的保护。
并非出于怨恨,而是……信任。
就像那日在景都绞杀罗刹,她也是这般傻傻地待到了最后一刻,哪怕心里一万个害怕,也不敢轻举妄动,拖他后腿。
阎煌放于膝上的左手,手指收得极紧,关节都泛了白,持杯的右手却仍很稳,向镰闯举杯道,“先预祝将军,旗开得胜了。”
镰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本将实在是看不上你们这些满口礼义廉耻,实则最是无情的读书人。你应知,我留你不过是因为需要你为我做事,并非欣赏你的为人。”
阎煌敛目,“在下明白。”
“待他日功成,自会赏你豪宅美婢,这等小娘子,忘了也便忘了。”镰闯一口酒闷下,“只是不知道届时你的良心可会痛。”
阎煌不语,唯唯诺诺道:“一切但为大局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