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段琛蓦地止住脚，透过那道细小的门缝往里瞧。

颜睿坐在床上，低着头捧着水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蓝白病服里，他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有种不真实的虚幻。

扶住墙的手微微发抖，刚刚还急不可耐的男人，此时却跟点了穴一般僵在了门边。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不远处小小的影子，直到颜睿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了过来。

颜睿刚醒过来，他脑子本就不好，如今看到段琛出现在这里后，整个人傻乎乎愣住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段琛走过去，站在床前看他，眼眶下因为长时间没休息好，有了一圈暗色青影，脸色苍白，脸颊上冒出来暗青色的胡渣。

对上他血红的双眼，颜睿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害怕。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该和段琛说什么好。

颜睿只能怔愣地看着段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无助和茫然来。

段琛站在原地，发现他在心里脑海里流转了千百遍的关心话，现在见到颜睿醒来，全都消失了。

他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来。

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这么来回几次后，他过去把他手上的水杯取了下来，走到一旁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

“水都凉了。”

颜睿木讷着手接过去，掌心上的温度仿佛顺着血液一直暖到了心上。

“谢谢。”颜睿低下头，乖巧地抿了一口，低垂的睫毛扫着杯沿。

暍完水，颜睿抬头看着段琛还立在原地，他眨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问道：“你不去陪周然吗？”

“陪周然？”他什么时候去陪周然了，从周然做完手术起，他就连去看都没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去陪他？

颜睿看他皱着眉头，又问道：“难道是周然疼了，要我的鳞片给他止痛补身体？”

之前只要他一抽完血，段琛就要他拔一块鳞下来给周然止痛。

这次抽血他在昏迷，现在才醒过来，想来周然是等急了，不然段琛也不会在他刚醒过来没多久，就着急来见他。

看着段琛眉头越蹙越紧，颜睿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颜睿收回视线，朝门外看去，这会儿除了段琛外没有其他人在。

颜睿挣扎着坐起身，双腿露出外面，病服的衣码比较大，他这一动，裤脚就了上去，露出小腿上那些坑洼不平的红色伤疤。

段琛看着颜睿的动作，立即沉下脸：“你做什么？”

不好好躺着，动什么动？

颜睿没注意到段琛着急关心的视线，听他声音便以为他又是嫌自己动作慢。

段琛只要一嫌弃他，他的心就不由紧张慌乱起来。

“我找刀，找刀挖鳞给你。”

说着他起身就往柜子上翻找，偌大的一间病房里没一把刀，水果刀的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要徒手？

颜睿一着急，直接把裤脚往大腿上掀。

那些赤红色醒目的伤疤并不是段琛第一次见，相反他见过很多次，可没有哪一次，有这一刻那么心痛，后悔，谴责。

他一把抓住颜睿的手，“不用 ”

“没有刀，我可以用手的。”段琛话还没说完，便被颜睿给打断了。“你要是嫌我恶心，可以转过身去，我

很快就好 ”

段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脏猛地收缩了下，一瞬间差点没喘上气来，他用力攥起颜睿的手抬高，看着他的脸：“我说了，不用你拔你的鳞！”

颜睿被吼得一愣：那你为什么来？

颜睿心里想着，却不敢问，他不是没往好的地方去想，只是曾经想了太多次，得到的全是失望，所以便不去想了。

奢望这种东西，是会让人心死的。

他松开手，把头垂着不敢去直视段琛的目光，房间里刹那间变得很安静。

段琛忽然感到无力起来，颜睿平时就一副傻样唯唯诺诺，他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少到俩人单独相处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周然的病已经好了，以后用不着你抽血挖鳞了。”

听着段琛的话，颜睿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因为缺乏安全感，他总爱往坏处去分析。

当初他和段琛签订婚约，协议上清楚写着，段琛娶他，他救周然。

现在段琛还没娶他，周然的病就好了，他是不是不再需要他了？

颜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时间暗淡了下去。

“我知道了。”他垂下目光慢慢露出个笑来：“既然没我的事儿了，你就去陪周然吧，不用不用在这里一直盯着我，我不会乱跑的。”

段琛听了他话瞬间冷了下来，颜睿什么意思？他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还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周然那边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