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为盘中餐(67)
他二人进门去, 雀鸟惊飞,前庭空空。
宁杳指了指后面, 穿过半人高的山茶花,找到了琴音的来处。
后院的花树下搭了秋千架, 秋千上轻轻晃悠着一个身穿浅色长裙的姑娘,膝上隔了一把五弦琴, 人半低首, 好似正盯着自己拨弄琴弦的指尖。在她周围跪了一地青衣宫人, 正砰砰砰磕着头,好似行尸走肉成了无知无觉的木偶,头破血流也一声不吭。
“十七公主?”宁杳出声道。
秋千上的人停下动作, 掌心轻压住琴弦,缓缓抬起头来可见一张尚且有些青涩稚嫩的脸, 看起来比玉成殿女官所言的二八年华似乎还要更小一些。
十七公主对突然出现的两人并不惊讶,盯着磕头的宫人,问道:“原来是天衍宗的修士,找我有事吗?”
她声音有些低,也有些不大明晰, 宁杳摘了朵山茶花撇下一瓣,不答反问道:“如今宫中大乱,看起来殿下的碧云殿也出了些问题?”
十七公主抬了抬脚,裙下的鞋底轻踏踏地踩在近处叩头宫人的后脑勺上,像是在逗着一两只猫儿狗儿,“你是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日子过得无聊了,就想了些有趣的法子玩玩儿,打发时间而已。你瞧瞧,他们也玩儿的开心呢。”
她话音刚落,满地的宫人就响应般的齐齐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来,可两眼呆滞,表情僵硬,分明是由人暗里操控,并非真心。
宁杳见此,不由咬了咬手里的花,对这位“公主”的本事大约有了点底。
十七公主见她不出声,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闯我宫门到底所为何事。”
宁杳说:“本来只是好奇之余想来拜见公主的,不过既进了里来,观得院中光景也确实有些疑惑,想问一句,不知真正的十七公主现在哪里?”
十七公主撩了撩裙摆,抬起眼徐徐回道:“你问真的在哪里?这话可说得奇怪了,还能在哪儿,我不就在这儿吗?”
宁杳视线从庭中宫人身上掠过,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真正的十七公主可没有阁下的好本事。”
十七公主闻言兀地垂了垂眼帘,扯着嘴角幽幽地笑了,“你说得对,若她真有我的本事,也不至于在这偌大的王宫里做个无用的小可怜了,”她又拨了拨琴弦,“至于她现下究竟身在何处,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已经死了,尸体早就凉透了。”
她翘起腿,“怎么,你想找她?那怕是得往黄泉地府去。正好得闲,不若我送你一程吧?”
她语声平淡,话里却冷飕飕的,不过宁杳一向胆子大,也不怕这怪气的恐吓,回道:“那倒不必,我自己识路的,真若想去也不用麻烦前辈你。”
十七公主似笑非笑,不置一词,随后自顾自地拨弄琴弦,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他们。
宁杳吃了半天的花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消息,不过虽然不知道内中隐情原由,但殷都城中的真假之事确实出是这位假公主的手笔无疑。找到了幕后之人,宁杳心思转的飞快,她又看了眼一副老神在在动也不动的扶琂,更有了些考虑和思量。
恰在此时天边有数道白光划过,似乎连云层也被人一剑挥散了开来,还有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震耳欲聋。宁杳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王宫玉成殿的方向有人影流窜,刀光剑影。
虽看不清人样,但看这阵势应该是天衍宗的弟子。
宁杳仰头看到这等异变,非但没离开碧云殿,还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反正玉成殿已经打成那样了,她过去也没用,说不定还得遭无妄之灾,何必呢?
花吃多了嘴里也有点儿涩,她剥了两粒花生,跟老树下唠家常的妇人似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没问前辈该如何称呼呢?”
十七公主面色安然,“我?没有什么称呼,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她突然勾唇一笑:“我将登临盛国王位,你如果愿意现在唤我为国君也是可以的,孤王并不介意,左右都是迟早的事儿。”
看不出啊,这是想当盛国的女国君?
可不对,若她真是为了王位,直接搞掉盛国国君来个偷梁换柱不就好了,闹这么通乱子折腾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十七公主可不管她在想什么,抬手用力拨弄琴弦,铮的一声,碧云殿半阖的殿门轰然大开,此时本应该在玉成殿的男男女女一排接着一排走了进来。领头在前的是盛国国君,后面则是嫔妃公主等人,他们面色惊恐嘴里闹嚷嚷地或尖叫或吵话,身体步伐却不慌不忙井然有序。这俨然是神情清醒,身体却被人操控,然后牵引了过来。
宁杳恍然看向十七公主手里的琴,难怪刚才一直没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