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美镇国+番外(69)
那名雕玉师见得赫连王子,也不顾浑身鞭伤, 皮开肉绽,蓦地重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风中乔木。
牢房之内, 烛光昏暗, 昏黄光亮落进赫连归雁琥珀珠子似的眼里, 化作点点业火:“既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便要承担苦果。”
人犯听得此话,立时扣头如捣蒜,却不曾开口祈求恕罪。
“大燕与漠北联姻在即,你闹出这一桩大案来, 定乃奉命行事, 为的就是从中作梗,行挑唆之事。”赫连归雁唇角噙着冷笑, 神情如堪比鹰隼锐利,此乃弃卒,自不必留情,“说吧,你究竟效忠于何人?”
“小人——”那人本还心存侥幸,即便教安风捉住, 在牢狱里头受尽酷刑,亦不曾背叛主人。他只以为, 如若赫连王子相救, 兴许还能挣得一条活路。
可谁曾料想,赫连归雁早将他视为弃子一枚, 方才那一席话,甚至已开始借用此事大做文章,矛头直指某些漠北贵胄。
兴许,自打谋划之初,他就已经成为弃子。
赫连归雁垂眼睥着此人,颇有一番居高临下之态,与他敲响警钟:“现下若从实招来,尚可不累及家人,否则莫说皇帝陛下,便是本王也断不会轻饶了你。”
听得此言,那人如遭雷击,猛然抬首望向赫连归雁,脸上满布血污,只能瞧清楚一双决眦欲裂的眼。他双唇翕动良久,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小人……小人确是受人指使。”
“指使之人为谁?”赫连归雁薄唇之上展开笑意,森然如豺狼,连叶文卿见得,亦不免胆战心惊,“你可得想清楚了,莫存包庇之心。”
人犯不敢再直视赫连王子双眸,再度重重叩首,直至磕出血来,才咬牙道:“那是……是伏都大将军!”
此人乃漠北武将,抵御赤狄十数年,战无不胜,颇有威名。叶文卿乍闻此人名讳,都深感耳熟。
赫连归雁意图昭然,是要借盗宝案铲除异己,行那借刀杀人之计。叶文卿已然瞧出端倪,忙不迭出言阻拦:“赫连王子,此话日后再谈,今日是来审盗宝一案的。”
赫连归雁不为所动,一步一步诱那人供出证词:“大将军为何要你做这等下作之事?”
“伏都将军拥兵自重,早有不臣之心,曾与小人言道,大燕漠北联姻不成,则必生异心。唯有如此,才能一举起事。”左右死路一条,人犯已心如死灰,只顺着赫连归雁之意说下去,以求保得家人周全。
赫连归雁如愿以偿,才转身看向叶文卿,神情里略露一丝歉意,语调中却有漫不经心:“方才叶大人所言甚是,只是事关大燕漠北联姻,本王不得不追问下去。”
赫连归雁已将两国和睦都搬出来,叶文卿再怎样不悦,也不好再多言,唯有以退为进,将话锋转向盗宝案:“案情尚未明了,下官一时忧心,言词多有唐突,还望赫连王子见谅。”
“无妨无妨,都是为陛下排忧解难,谈何恕罪?”赫连归雁满口“无妨”,好似生来便是本性宽和之人。
叶文卿旋即冷下眉眼,与人犯问道:“你又是如何与人犯吴靖共谋盗宝案的?”
“吴靖?”漠北人犯一怔,竟不知吴靖究竟是何人,神情茫然之中不掺一丝假。
“便就是吴统领了。”赫连归雁也不慌张,不紧不慢地提点道,“你们为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共谋盗宝案?”
“我们——”那漠北人犯再度望向赫连王子,眉宇紧蹙,踌躇半晌,直至双拳紧扼,亦不曾说一字。
此事也着实难为了他,本只是奉命行事,哪里能参透这贵胄见博弈游戏?
赫连归雁负手踱步,也不多瞧他一眼,兀自问道:“可曾收受贿赂?”
此话似是点醒人犯,那人流露了然之色,不住点头:“是了……是了,小人记起来了,伏都将军曾暗赠吴统领金银绢帛,共谋挑唆大燕与漠北之计。”
赫连归雁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再不拿正眼瞧他,坐于笔录文官身旁,睥着他所录供词,一字一句默念。
赫连归雁跟前,叶文卿尚未开口说上三两句,竟已结案,真正是讽刺。
所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赫连归雁借此契机,既可铲除异己,又能杀人灭口,用意之深,用心之狠,皆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
一旦涉足风波里,没有通天的手眼与本事,哪还有命全身而返?如雕玉师及吴统领这般的愚人,就好比无根落叶,最终结局,只会教狂风暴雨撕碎。
兵卒推开朱门,踏入吴府门槛里,翻箱倒柜,羁押众人——抄家之事终归在落在高门士族身上。
妇孺哭号,家仆奔走,想这朱门官邸昔日富贵滔天,今时亦逃不过人亡家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