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美镇国+番外(22)
此刻正值午后,外头春光正好,暖阳似碎金,晴空碧如洗。只是萧玉山看见的,却是风雨满楼。
门轴一声轻响,有人缓步走到身后,萧玉山不消得多瞧一眼,也能感知到来者何人。他唇瓣微启,方要说些话来打破满室沉寂,散去郁结与恼火,便见一盏茶送到跟前。
储栖云捧着乌木托盘,与他抬眼一笑,并不多言,只请陛下品尝。
萧玉山满腹狐疑,掀开茶盏一嗅,便闻得馥郁香气充盈鼻息,思绪飘忽起来,又想起年幼时候。
六岁之年,父皇将他送入虚鹤观养病,至今犹记得,高热褪去后,第一口饮下的茶水,便是储栖云亲手端来的。
萧玉山垂眸,望着茶盏中的盈盈一汪,只见得茶中绽开金丝菊,泡开点点枸杞,素白胎釉上金红点缀,竟有几分入画的意境。
从前在虚鹤观时,可不曾这般讲究,用的是黑陶碗,也瞧不出花在茶水里的心思。萧玉山只记得,那时候双唇干裂,口渴难耐,捧着茶碗便喝,好比牛犊饮水,直到茶水饮尽,才回味出甘甜滋味。
那滋味极是甘美,胜过琼浆玉露,至今犹无法忘怀。
储栖云一甩拂尘,将这盏茶讲得数如家珍:“枸杞明目,金丝菊去火,蜂蜜清肝,正对陛下此刻病症。”
萧玉山已饮尽茶水,放下茶盏来,问得一本正经:“你打何处瞧出寡人要降火?”
“贫道能掐会算,心明眼亮,只一眼,便看出陛下心事来。”储栖云说得是不经之言,语气却是一本正经,“贫道只想着,自己既无匡扶社稷之能,又无平定江山之力,只有做些巧事来排忧解难了。”
事情虽小,心思却深,蓄含这种种难以言说的情意,细细品来,竟比碗里的蜜水甜些。
萧玉山心中阴霾一扫而去,又展笑颜,此情此景,恰如云开月明。
第11章
十一、初露端倪 (中)
一夜之间,坊间流言又起,爱好针砭时弊的文人最是耐不住,纷纷谈起萧山矿场一案来。
皇帝大赦意在宣扬仁政,偏偏苦役在此时候暴/动,教他杀也不是,放也不成,势如进退维谷。
可怜金銮殿上九五之尊只因生得好看了些,便已教人编排好一番,如今矿场一案久未破获,似乎坐实了萧玉山徒有“倾国貌”。
只不过,叶文卿未死一事一经传开,流言似又改了风向,好些人暗中议论,兴许此案大有转机。
萧玉琮本已放下的心复又高悬,但转念一想,叶文卿坠崖之时,他便躲在暗处。萧山峭壁百丈,叶文卿一介文弱书生,哪有死里逃生的本事?
此事不寻常,兴许是安风布下投石问路之计,引他自行现身。
如此想定,萧玉琮不敢贸然出击,当即宣来暗卫两名,只教他们混入坊间,细细探查流言源头。
等到此事安排妥当,他又命镇守矿场的管事之人前来,满面大喜,只说道:“近日听闻尚书郎叶大人已有消息,你明日率几个兵卒再细查一次萧山周遭,定要将人救回来。
管事的听闻此话,立时犯了难:“世子大人,属下有一言即便不妥当,也必要说出来。”
萧玉琮睥着他,只说了一个字:“说。”
“世子大人,坊间流言三日一小变,五日一大变,不可轻信。”管事的算不上文人,但话糙理不糙,说的也是肺腑之言,“叶大人掉下去五六日,寻遍了山沟也没瞧见尸骨,许是早被狼叼了去。”
“大胆!”萧玉琮佯装震怒,冷面斥责道,“你怎敢胡言乱语?”
萧玉琮愠怒之色演得有模有样,好比雷霆将至,唬得这人心头一颤,忙不迭告饶。
“罢了。”片刻以后,萧玉琮才将语气略略缓和,扬手命他退下去,“你等尽力便是。”
等到门扉合紧,萧玉琮面上忽现笑意,将方才的忧戚与愠怒一扫而空。
约莫三五个时辰过后,天色渐晚,暗卫适时归来,皆是一身贩夫走卒打扮,未及更衣便来求见。他们兵分两路,在东西二市各自打探,都听闻同一个消息——是安风寻到了叶文卿,明日便将带人回宫复命。
此消息堪比惊雷入耳,萧玉琮拍案而起,面笼寒霜。两名安慰皆不敢再多言,躬身等候世子发话。
“我竟小瞧了安风。”萧玉琮默然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席话,不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安家是有多大的胆量,才敢纵容这小子把天捅破了去?”
暗卫见此情形,顿生杀意:“大人,不如明日——”
萧玉琮思忖半晌,眉头轻蹙,几番揣度,屡次斟酌,不敢轻易下命。直至眼下,他方知晓何为如履薄冰。但世间成大事者,须得揣有如此胆魄,萧玉琮知晓,此番只能豁命一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