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94)
“正是。”她尽量让自己答得坦然,不发颤,不气弱。
“将头抬起来。”
完完全全的命令,不容抗拒的语气,倒是符合其帝王的身份。
他让抬头,沈时珍便抬。模糊中见是一张如碗碟般浑圆的大脸,而其整副面孔,无一不是大眼大鼻头,厚唇厚耳垂。天庭饱满,双眉浓长,实乃真真的福相。
眼见南皇一挥大掌,登时将覆于沈竹头上的盖头掀开,露出红纱下足以艳惊四座的面容来。
沈时珍大惊,深深蹙起眉目,本欲垂头,不想下颚却猛得被人用掌托住,然后使力朝上,迫使她抬头。
四目相对时,她瞧见南皇眼中流露的惊艳之情,心中只觉不妙。
“皇上!”见南皇动作轻薄,且是对自己的妻子,许咏惊呼一声,直起了背脊,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跪于一旁,手中仍是紧紧抓着沈时珍。
然,南皇不过是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如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般,一脸淡漠,似是生人,随即沉声下令道:“来人,将许咏拿下!”
话声甫歇,便有数个士兵朝许咏行去,戎装与兵刃于空中碰撞摩擦,铿铿作响。
“许郎。”沈时珍猛得转头,挣脱南皇大掌的钳制,急急扑向许咏,双臂张开,如鹰一般护在他的身前,相握的手自然分开,如此也还是不解,大声询问道:“敢问皇上,尚书大人可是做错了何事?”
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平时趋于关乎别人安危,便有所压制。
“朕若是想杀一人,还需何理由吗?”南皇此时面罩寒霜,嗓音沙哑沉沉如临深渊,他居高临下地环顾一眼四周,见是众宾匍匐,无人敢吱一声,因而神色愈发的倨傲。
这人无理得理所当然,沈时珍一时之间有些错愕,张了张口,却是无法吐出半句话来反驳。
耳畔忽地一热,却是许咏凑前,对她轻声耳语:“阿珍,我想,今日你我二人,便要就此别离了……”
他嗓音极轻,话中悲戚难掩。
这个傻瓜……
沈时珍一时泪目,稍一慌神之际,士兵便已走到了面前。
见沈时珍阻拦,半分犹豫间,已有只手伸来,蛮横地强行将她拽开许咏身前。
“给我拿下!”
再度发话,士兵的行动迅速了许多,加上许咏并不做反抗,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不远处,面色冷峻,遂是几下便将绳索缚上他的双手。
顺着许咏的视线看去,沈时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面上挂着得逞般深深笑意的人,除了乌克铭还能有谁?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大礼……
还真是难以承受。
看到乌克铭的一时间,连沈时珍也放弃了挣扎,木愣地跌坐在地,看士兵将许咏带走,看乌克铭面露讥笑,小人得志。
而这南皇看起来浑身虚肉,气力却是不小,大掌箍得她手腕生疼,似是要生生断掉一般。
而宾客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唯恐惹祸上身。
许咏行至一半,忽然回眸看向依旧红装裹身的沈时珍。此刻情境窘迫,可她仍是在场之中最醒目不过的存在。
都说古有美人,初见时眸似秋波,面若姮娥;再见之,封国忘城……
大抵沈时珍,足以称得上是如此。
只是那双秋眸如今失了神色,丢了魂。
他本欲给她一个安定的家,待除去乌克铭后,便辞去官职,定心家中,闲时便可与沈时珍游览江山百川,赏中天月圆,做她独一人的小跟班。
可惜这世上心愿达成之人甚少,途中遇挫改道或放弃之人却是众多。
沈时珍欲世间无疾无苦,他欲太平盛世无污无垢。
兴许是期翼的太过沉重,以至于到头来竟是谁都无法完成。
许咏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他知南皇喜怒无常,生杀定夺全在一念之间,遂是放弃辩驳挣扎,任君处置。
然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皇若想,明日便能将他斩首示众。
只是阿珍,她会如何?
满是愁绪得经过乌克铭身旁,他听见一声轻笑,随之响起有意嘲讽:“尚书大人平日为官刚正不阿,却不想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叫人稀罕!”
“不要得意,世间不会容你这恶人太久的。”
他将此话说得极轻极淡,似是心中无悲无愤,如此,却是更是能打击乌克铭的一时喜悦,使其当即沉下脸色。
“哼,败寇之徒罢了,便任你在这逞一时嘴快!”
“那么在下还得多谢吏书大人了。”
见到许咏一脸的云淡风轻,乌克铭顿时心中窝火。他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士兵已经拥着后者出了大门,于是只得兀自将气咽下腹中,黑着脸将目朝着大堂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