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不可怕,只要命还在,总能想到有起复的法子。”张太监教会了池宁无数道理,“不认命”正是其中之一。
结果,江之为没靠师父,自己就先在南宫里混出了个人样,得了天和帝青眼,成了南宫的海子提督。
本来照这个趋势下去,江之为很快就可以自己依靠自己的本事调回大内,当个掌印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
时也,命也。
天和帝觉得江之为跳脱的性格是有趣,但在死板教条的新帝眼中,这就是天生反骨让人厌烦了。
江之为性格里,还偏偏自带了些“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的粗壮神经,短短几个月内,他就已经在诏狱七进七出,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我,镇南江子龙是也!”
赵云若在地下有知,被一个宦官用蹲号子来自比,大概能生生给气活了。
咳,说回看桃子。
不管江之为当了提督还是什么,他始终觉得他在南宫就是个看桃子的,偶尔也看梨子、橘子、大西瓜。
“桃子长在树上,全天下都知道那是陛下的桃子,没人敢去摘。其实根本不需要人看,所以我……”
“你?”
“我就在休沐的时候,回家小住了几天。”
池宁:“???”
原君的兴趣也跟着提了起来:【哦豁,“潜留私宅”便是你师兄的罪名啊,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池宁当然熟啊,这也是他的罪名。
“等过个两天,走个形式,我就能出去啦。”江之为完全不把这事当事的,他就是不爱在南宫值房里住着,回家的情况时有发生,也就经常被抓。被抓之后还死不悔改,哪怕持续上演铁窗泪,也要坚持回家。
池宁对此的内心也很复杂,因为他想到了哪怕师父在的时候,师兄就已经是诏狱的常客了。
你敢不敢来个大点的罪名?
说出去,师父他老人家都没脸啊!
别人问他,你徒弟这是犯什么事进去了?贪污?占田?强抢民女?
你让师父怎么说?
因为恋家?
池宁总算明白当年师父每每在把师兄捞出来之后,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关在屋里,砸碎一地的瓷器古董了。
真的,好气哦。
第14章 努力当爹第十四天:
本朝开国时,太祖曾立下规矩,宦官不许私置外宅、良田,乃至产业。
但到了太祖的儿子太宗朝,太宗为了显示对几个宦官近臣的宠爱,直接便拆了自己老子的台,在相关规矩的后面,用蝇头小楷补了一句“有皇帝赏赐、特赦的除外”。
再后来,几朝过去,有太多宦官有了皇帝赏赐的私产,或者是继承到了其他宦官被赏赐后传下来的私产,太祖规矩的已形同虚设,于是它就很人性化地被演变成了——宦官不许随便归家。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一旦有了自己的家,谁又会愿意继续在集体宿舍凑合呢?
至少江之为是不愿意的。
而且,这种“不许随便归家”的说辞,本身的界限就很暧昧,什么叫“随便”,什么又叫“不随便”呢?
从江之为的理解里来说,他这种只要一休沐就回家的行为,便不应该叫“随便”,而是合情合理的休息。
但对于举报了江之为的锦衣卫来说,南宫一把手的海子提督,动不动就无缘无故从工作岗位上消失个一两天,这谁受得了?简直不可理喻!
“陛下又不在南宫!”江之为曾为自己据理力争。
当时天和帝还在位。
“陛下随时有可能会去,你不在,就没有办法灵机应对,这就是玩忽职守!”负责审问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如是怼了回去。
总之,这就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灰色地带。
双方争执不下,上面又始终没个定论,慢慢的就拖成了如今这个局面:江之为已经懒得再和锦衣卫沟通,他会直接认错,再死不悔改。而锦衣卫也只能关江之为个三两天,再把他原职放回。像极了一对相爱相杀又拿彼此没辙的冤家。
监狱的栏杆外,江之为在听说了池宁被诬陷进来的罪名后,积极为师弟出谋划策:“这潜留私宅根本不是什么大罪,对方想方设法把你诬陷进来,图的……”
“图的肯定不是只关我两三天。”池宁接上了师兄的话。
人是不可能百分百干净的,一旦进了诏狱,总能审出点什么。更何况池宁自己也承认,他就不是一个什么守规矩的好太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在这方面你总是比我聪明。”江之为不断点头,他想事情一般就只能想个一两层,但他师弟就不一样了,简直是个老千层饼,“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如你干脆就认了最轻的这个,等混个两三天出去之后,再找人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