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衍(16)
萧晓心中一阵欢喜,却立刻恢复了平静,这几个月来冒认的人颇多,都是为了那一句“救命之情,必将重谢”。
萧晓打开客房大门,只见一男子侧影,她正细细饮茶,手指纤细,身材匀称,一席白衣,衣摆随门风微微荡起,见有人进屋,男子放下茶杯,站起,与萧筱四目相对,明眸清亮,睫毛纤长,五官俊朗,像极了当年那人,只是令萧晓不解的是:岁月染尘,却未染他半分。
男子恭恭敬敬:
“小生打扰。”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幅萧晓的寻人画,上面写着:
“十年前,在望辰县坟岗,一位武生救小女一命,惜匆匆一别,未问其姓氏,望恩公看此书,至望城县萧家,寻大女萧晓,救命之恩,必将重谢。”
“前月我去市集时看到此画,回忆起我大哥曾与我讲过类似的经历,便匆匆赶来,多有冒昧。”男子依旧恭敬,若不是他说明,萧晓还以为这人便是当年那人。
“这么说你的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与他长得如此相像,大抵是错不了的。”萧晓顿了顿,“为何不引他与我相见?”萧晓觉得这人很是奇怪,一直望着她的脸,嘴角微微上勾,像是逗弄她一样,言辞却毕恭毕敬。
“恩~,大哥,他在外征战三年后回,那时我定会通晓此事与姑娘,引他来见姑娘,天色已晚,小生便告退了。”大概是察觉到了萧晓的疑虑,那男子慌了神色,匆匆而去。
萧晓见他执意离去,便不作挽留,心中疑雾重重,就像她与无泽第一次谈话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无人的街巷上。
一位男子步履艰难,紧蹙眉头,在皎皎月光下,化作了风。
仙山上。
“师祖,师祖!”灵芝指了指仙山顶端那株谿草,“他回来了诶。”
“唉~”蜃嵚望了望山上,刚从莲池中死里逃生有了一丝仙气,又急不可耐地去了人间寻人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化不成人形喽!”蜃嵚背着手离开了。他知道,有些事,他拦不了,也管不住。
春秋三载,披星归来
武生为他定了三年之期,她便活着。
这三年,每天都相似,每天都毫无新意。说浑浑噩噩,不算;说精神爽朗,不是。只是没有什么事值得笑罢了,唯一有一点使她惊奇,离预定期限越近,愈加有一种感觉——能见到想见的人,这种感觉是一种心灵感应,是两个活着的人,对彼此的期待。
第三年春节。百无聊赖,却在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后便春暖花开。
萧晓如往年一样去糕饼店买一袋桂花糕,穿着金边的白绸风衣,感觉有些寒冷,便在里,面加了一件夹袄,仍旧微冷,可她执意要穿,她每年都穿。买完桂花糕后,她要去最热闹的市集,一边吃桂花糕,一边看人来人往,最后她会折一枝梅,插入无泽房中的花瓶中,然后在里面吃完年夜饭,看烟花……
萧晓到市集后,月亮已经挂在中天,人们对美的执着欣赏,打扰了一池宁静,萧晓并不介意穿梭于人群之中,漫无目的的感觉使她有了一丝愉悦,不用费力地思考,下一步迈向何处,就随着人群如一条飘飘荡荡的小船。突然小船停了下来,靠了岸。
萧晓在那幅寻人画前驻足,许久没有更新,宣纸染了灰尘,并有些许破损,并且字体部分被各种商业广告、衙门告示遮住了,只看得见那幅画,在月光下,朦胧地朦了一层纱,是记忆的颜色。
猛然,她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圈住了,她被困在墙与那温暖之间,像是怀抱,萧晓被吓到了,骤然转身,她与他靠的很近很近,他的脸洒满了月光,背后星光璀璨,是浪漫的幕布,是三年积蓄的光芒,是凑巧的精细设计,所有的所有,都为这场重逢。
是他……熟悉的脸庞,眼眸清澈深邃,他垂着眼望着她的眼,嘴角微微上扬,包含了全世界的温柔。
他鼻息匀称,却又略显急促,不知从何处赶来,又恰到好处地撞进了萧晓心底,一袭白衣翩翩勾人,两弯淡眉涂抹如画,(亦作一袭白衣翩翩勾人,两弯淡眉银愔愔弄月)此人就如同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他放开了搂着她的手,去取他背后的画,轻轻弹去灰尘,递给萧晓。
“小生无泽,让姑娘久等了。”
“小女无衣,待君多时。”
萧晓不知为何,嘴里蹦出了这个名字,冥冥中她与这个名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情此景,必须要用这个名字才好。
无泽一惊,转而又“噗”地笑出了声,拉着萧晓的手。
“去哪儿?”
“回家。”
那一年的月比往年的白,那一年的桂花糕比往年的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