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裴无乱院中,便见书房点灯,而守卫与他说,近来盟内公务繁忙,盟主白天要主导武林大会等事,公函信件他便只能留到晚上来看,挑灯到三更也是常见之事。
陆昭明请他通报,守卫便去敲了敲门,在门外报了陆昭明的名字,裴无乱直接便让他进来,想必是因为陆昭明是王鹤年的徒弟,他没有想过多设防。
陆昭明手中拿着曹紫炼的悔过书,推开门去,抬首便见裴无乱一人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拿着几封信,抬首看向他,问:“陆贤侄,有什么事吗?”
陆昭明拿着曹紫炼的悔过书,双手递交到裴无乱面前,道:“晚辈来送曹紫炼的悔过书。”
裴无乱顺手接过,却显然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想张小元不过才离开了一两个时辰,曹紫炼竟然已将悔过书写好了,而且看这厚度,字数还不少,裴无乱起初以为他是在胡乱应对,翻了两页,写得着实诚恳,字和文笔也都不错,他很满意,将那悔过书收好,一面与陆昭明说:“正好如今在武林大会,明日我去议事堂时,便将这件事与其余掌门说一说,待他们同意了,我会再令人告诉你们的。”
陆昭明便作揖行礼,道:“多谢裴叔叔。”
裴无乱笑了笑,说:“你们用不着跟我客气,不过……小元呢?为什么你送悔过书过来。”
陆昭明:“……”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他师弟去了何处?
不过裴无乱毕竟是他一向敬重的前辈,裴无乱问他可与曹紫炼问他不一样,裴无乱的问题,他自然都会回答。
于是陆昭明老实回答,说:“他伤了膝盖……”
这一次他也没说完这句话。
裴无乱整个人一僵,手里的毛笔险些掉下桌去,他瞪大双眼,立即抬头看向陆昭明,直接打断了陆昭明的话:“陆贤侄,你说什么?”
陆昭明一愣,显然不明白自己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他皱着眉想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小元伤着了膝盖,行动不便,在床上休息,所以晚辈才代替他将曹紫炼的悔过书送过来。”
“伤了膝盖,行动不便,在床上休息。”裴无乱喃喃重复了陆昭明所说的最后几个词句,目光更加古怪,他上上下下看了陆昭明许久,半晌才语调委婉地接着往下问,说,“陆贤侄,此事……与你有关系吗?”
陆昭明认真想了想,张小元是为了与他说话才被那胖鸽子绊倒的,此事他是起因,当然与他有关系,不仅如此,这关系还极大,他当然要点头,说:“可能是因为我——”
裴无乱重重咳嗽了两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他的目光看起来意味深长,很是奇怪,“陆贤侄,你不必再说了。”
陆昭明面露疑惑。
他还没说张小元被鸽子绊得摔倒了,裴无乱怎么就明白了?
裴无乱将毛笔放下,站起身走到陆昭明身边,还绕着陆昭明走了两圈,像是从不曾这么认真打量过他,许久他才咂了砸舌,问陆昭明:“你师父知道吗?”
陆昭明更觉得裴无乱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师门远在数百里之外,张小元今天下午才摔伤,就算他立即写信,消息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回师门,师父当然不知道张小元摔伤了,陆昭明不由皱起眉头,却还是照实回答了,说:“师父当然不知道。”
裴无乱认真点头:“也是,我明白,这种事,当然也不好与他说。”
陆昭明:“……”
不过只是摔伤,为什么不好和师父说?
裴无乱已换了称呼,摆出一副倾听晚辈人生疑问的长辈姿态来,语调温和,循循善诱,问:“昭明啊,裴叔叔有一件事要问你。”
陆昭明道:“裴叔叔请说。”
裴无乱略有些艰难,又极其委婉,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你知道……小元才十七岁吗?”
陆昭明茫然点头:“我当然知道……”
“十七岁的少年……很多事情,他是不懂得的。”裴无乱咳嗽一声,“心性也不定,此事贸然告诉你师父也不好,这样吧,我去想想办法,会好好帮你们说话的。”
陆昭明终于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啊?”
“你不必担心,裴叔叔明白。”裴无乱拍了拍胸口,“裴叔叔也是这么过来的,裴叔叔都懂!”
可陆昭明更不懂了。
“小元不过是摔了一跤。”陆昭明满脸疑惑,“为什么不好贸然告诉师父?”
裴无乱:“……”
裴无乱:“摔了一跤?”
陆昭明点头。
裴无乱:“……那你为何说是你的过错?”
“他要走过来与我说话,不小心绊了一下。”陆昭明微微蹙眉,“事情的确因我而起,至少有一部分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