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可逃(2)
年轻的男人突然笑了,目光却很凉,像积久不化的冰山。
“你是他儿子。”柳云生突然开口,“你的眼睛和笑容,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没错!”男人扬眉高语,“你遇见的人正是江左五侠之首,卫不眠。”
江湖能称得上高手的人很多,但像如“江左五侠”这般的极顶高手却是凤毛麟角,据说江左五侠一联手,便能达到天下无敌。
卫不眠自创一手“悲秋剑法”,已是出神入化。
柳云生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但是,他被杀了,就在昨天晚上。”男人突然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悲伤。
柳云生讶异得睁圆了眼。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对于他的父亲十分敬重,父亲的突然离去对他一定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何况这个父亲不是别人,是掌握“悲秋剑法”的卫不眠,是一个在江湖上近乎无敌的男人。
饶是柳云生这种喜欢说话的人,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垂首道一句:“……节哀顺变。”
男人苦笑一声,道:“此番我只是来问问线索,多有叨扰,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随即他起身就要离去。
柳云生也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折扇,跟在他身后。手指拨弄锦扇,啪一声展满遮面,双目流盼。
“那少侠接下来想去哪?”
“去找昨晚想挑战爹的后生。”
柳云生尾指发力啪一声合上折扇,拈扇尾在他肩上一拍。
“那你要继续叨扰我了……”
男人停下了脚步,只听耳畔传来身后之人温润嗓音。
“我就是给卫不眠前辈发战帖的江湖后生。”
男人沉默半晌,收回迈出门槛的脚,微微转头。柳云生可以欣赏到他完整的侧脸,剑眉挺鼻,薄唇紧抿,神色中尽显凛然。
“柳云生。”男人突然开口。
“唔?”
柳云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周围空气一寒。
他看到了剑光。
男人拔出了剑。
柳云生认识那把剑,他曾在师父的兵器谱上见过它。——天节剑,剑柄流纹细腻,剑身细长白刃如银。师父告诉他,这把剑刀锋极寒,出鞘之时如有瑟瑟秋风刮面,令人寒凉如针刺骨。再配上“悲秋剑法”,一招一式刀光所至,处处可见傲骨。
现在这把剑,在他儿子手上。
他儿子拿着它,一剑扫向柳云生,气势沛然如开阔江波朝外震开。
柳云生猝不及防,本能点地朝上高高蹦起,身形腾起鹞鹰翻空。他跃到房梁上时,背后冷汗浸透,被天节剑的寒意惊出一声鸡皮疙瘩。
只闻一声高响,屋梁震了震,原先柳云生站地附近的木桌木椅轰然崩塌,变成一地碎片杂尘。
柳云生长吸一口气,捏了一把冷汗,低头朝男人喊道。
“你的剑和招式都很厉害,但刚刚是我没有准备才显得落了下风,实际上,我并不怕你。”
说罢他附身朝人冲下,内劲聚于手腕,执扇迅捷朝男人袭来,每招每势皆信手拈来,轻巧如风中莺雀,圆滑似蜿蜒流水。男人内气亦运转自如,凝于剑锋之上,剑往之处皆是萧森冷意。
两人招式一来一往打了好几个回合,一眼看上去不相上下,但久而久之,柳云生似有些力气不支,招架之势渐渐越显越弱。
正当他往后退步之时,男人突然停下攻击,收回了剑。柳云生也停步,展开扇子悠悠摇了起来。
“你放水了?”男人开口。
“没有。”柳云生摇摇头,语气诚恳,“事实上,我很想打败你。”
“你既然连我都无法打败,又凭什么去挑战我爹呢?”
柳云生收起扇子,在男人眼前左右晃了晃,笑眼欣然,开口却俨然一种大言不惭的语气。
“少侠此言差矣,其一,你我还并未分出最终胜负,你又如何知道我无法胜你?其二,在我看来,挑战,就是去挑战比自己强的对手嘛,我又不求击败他,若是在他面前能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的成功了。”
“哦?那你全身而退了?”男人语调微扬。
柳云生并不喜欢这样的语气,因为这给他一种傲慢的感觉。但他的情绪喜恶从不表现在脸上,所以很多时候,别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情。
他摇着扇子回答,显得十分老实。
“前辈并没有赴我的约。那天喝完酒他走后不久,我也去约定的地点等他,却始终没见人来。”
男人若有所思点点头,低语:“想来凭你的武功,定是无法奈何我爹半分的,那此事应与你无关。”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时,柳云生蓦然高声道:“我离开师门有半年,这半年我一直在金陵城不务正业地混日子,突然有一天我想找点事情做,就去找名声远扬的江湖前辈挑战,然而这位前辈却死在了赴约的路上,这似乎也太巧合了,怎么看我,都是个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