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长夜(256)
可这不是献祭,而是谋杀。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血与火的见证下,进行新一轮的权力更迭。
燃着苍蓝火焰的巨鼎纹丝未动,可倒在鼎前的巨人却还在勉力挣扎着,似乎想要爬起来,可在他的左胸处,竟有一处从内而外泛着可怖黑气的狰狞刀口,那刀口整整齐齐,直接从左肩贯穿至腹部,如同切豆腐一样,将腹部的金丝护甲切得破碎不堪。
巨人低头看了看胸前惨不忍睹的伤口,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将流出来的半截肠子拼命塞回肚中,然后捡起地上的流星锤,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便想要重新投入前方的一片混战之中。
这巨人又高又壮,站起来足有一座小山般巍峨,便衬得前面那正在打斗的几人小如孩童,他眼瞅着被其他两个紧紧缠住的黑衣青年分身乏术,当即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巨锤便朝那黑衣人砸去。
流星锤带起的劲风在耳边回旋而过,其他三个皆避起锋芒,纷纷躲闪开来,可位于中央那黑衣青年却不闪不避,他甚至像是完全没听到那愈来愈近的风声似的,只抬手用手指沾了沾脸上的血,然后在空中一点,开始勾画一个奇怪的符纹。
每画一笔,青年的嘴唇就发紫一分,而那双赤金眸子也更显妖异无比。
离青年最近的女魔银罂子见了这符文,顿时脸色大变,叫道:“快阻止……”
她话还没说完,身旁抱着婴儿的红衣男子便一声长啸,怀中婴儿立刻发出极其尖锐的啼哭声,那声音实在超出了人能够想象的极限,不仅震翻了火鼎,更生生震断了几根大柱,殿顶开始塌陷,连一旁的银罂子都痛苦地捂住耳朵。
左使郁荼,好穿红衣,喜食婴儿,手中魔器唤作千婴,乃是由一千名婴孩的骨与魂炮制而成。
一片飞沙走石之中,黑衣青年纹丝不动,流星锤砸到眼前的时候,他刚刚画完最后一笔,然后随手一挥,便任由那看似不堪一击的符纹与巨锤相撞。
“糟糕。”银罂子咬碎一口银牙,身旁郁荼厉声喝道:“蠢/货,退后!”
柱子倒塌带起的飞沙迷了巨人的眼,他揉揉眼睛,先是一阵窃喜,以为自己的重锤击中了目标,接着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这才发现发现自己的耳朵暂时被郁荼的千婴震聋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后尤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接着便大步朝着流星锤飞去的方向跑去,那里现在已成了一片废墟,若是把那小子被砸烂的尸首带回去,完成连右使都没能完成的任务,定能得到魔尊大人的称赞。
他脑子里浮想联翩,满是论功行赏,正要弯腰去扒拉废墟里的骨血,多年历经血战的身体却突然战栗不已,拼了命叫嚣着危险的降临。
后尤猛地抬起头来,眼前场景却突然倒转过来,他眼看着天旋地转,而地上的石子却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瞪大了眼睛,可眼底却迅速凝成了一片灰白。
灰白,是象征死亡的颜色。
“后尤!”
银罂子心有余悸般连退几步,就在方才,她眼见着黑衣青年形如鬼魅般自断柱上一跃而下,手中那把令人头皮发麻的催命魔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着便鲜血四溅。
他这狠辣无比的一刀,竟直接砍掉了后尤的头颅!
一年之前,就在一年之前,这小子还只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可一年之后,竟然连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仅凭一把封神刀……真的能让他进益到这种程度吗?
银罂子歪头看着青年拿巨人滚落在地的头颅擦拭着刀刃上的血,他擦得很轻很慢,看那刀的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自己的情人。可当他再抬起眼来的时候,虽说面容俊美到无以复加,眉眼间流转的光华也胜过她曾见过的一切异性,可那眼神却偏偏冷酷如数九寒天,让人禁不住心惧胆寒。
那黑衣青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似的,不怕疼,也不怕死。当他面无表情地提着刀,一步步向你走来的时候,便宛如真正浴血而生的魔界至尊般煞气四溢,令人心生畏惧,为之战栗不已。
可这青年偏偏年轻而英俊,在冷酷之外便又释放着一股子令人窒息的极致魅力。
银罂子不自觉看得入了迷,像其他魔族一样,她也崇尚力量和强者,特别迷恋臣服在绝对王者脚下的感觉。先前碍于魔尊与右使的积威,她才不得不听从那伤势多年未愈的魔尊差遣。可眼下来了拆台的,眼看着后尤命丧封神刀下,她和郁荼也马上要顶不住了,魔尊却迟迟未曾露面,连右使都不在,莫非是要将万古如斯拱手让人吗?
“你在想什么?”身旁的红衣男子偏头瞧了银罂子一眼,低声道:“怎么着,是不是在想要是咱们真为魔尊大人死在这了,到底能捞着个好儿吗?要是不死,飞贞又能放过咱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