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40)
一听说六小姐要丰齐过来伺候三少爷,姚妈二话不说给丰齐寻了一门亲事,姑娘虽然瘦了点,是个乡下丫头,然而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农户家大姑娘,底下七八个弟弟妹妹,她是长姐,是以勤快又朴实,跟丰齐也算门当户对。
常清河觉得梁三爷若是能看上丰齐,除非他瞎了,然而近来他果然瞎了,所以这话不能说得太满。偏巧丰齐也总担心梁三爷会看上自己,届时怕要屁股不保,因而他明里暗里地强调自己不是卖身而入梁家的奴才,自然更不是卖屁股的小厮,总之他一直以三爷的管家自居。
常清河便讽刺他:“梁府还没分家,那时候四爷出殡我也去了梁府,我记得管家公不是沈伯吗?”
丰齐不以为意,“老公爷早闹着要与三少爷分家了,且三少爷十年前就弃家出走,这怎么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丰齐平时做惯的是打扫浆洗肩扛手提的粗活,要贴身照顾起三爷来还有些生疏,然而他知道左右不过细心体贴外加多嘘寒问暖。于是常清河伺立床前,都插不上话,更别说插手了。
“三爷您要起来了吗?天亮了。”
梁玄琛如今瞎了,瞎子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得由别人来叫醒。然而便是没瞎的时候,梁玄琛也是个爱睡懒觉的,他没好气地说:“午时再叫我。”
“三爷我帮您刷牙,那牙粉容易掉得满地都是,我给你沾了点儿水在上面再刷。”他用手指抹了水在牙刷子上,轻轻撬开梁玄琛的嘴要帮他刷牙。
梁玄琛道:“我只是瞎了,不是三两岁的孩童,行了我自己来。”
丰齐看到他胸口的地方掉了不少牙粉,忍不住伸手去拍打,吓得梁玄琛蹦跳着后退,差点从台阶上跌落,幸而常清河眼明手快,把人给捞住了。
“三爷今日早膳是八宝粥,桂花糍,蒸包,三爷您拿好筷子,三爷这是粥碗,小心烫。”
粥碗塞到了手里,梁玄琛摸索着捧住碗,喝了八宝粥,然后他茫然地想,桂花糍和蒸包呢?
“我来喂你吧。”他用手掰了一小块桂花糍塞进梁玄琛嘴里。
梁玄琛不满道:“你放下,我自己来!”
“三爷我的手是干净的,特意洗了三遍。”
“闭嘴!”
梁玄琛要方便,常清河扶他到外面墙角落里,恭桶提来了,他解开裤带。
“三爷我来帮你扶,免得呲外面了。”
梁玄琛赶紧又提上裤子,“你滚!”
常清河叹了口气,“三爷你只管方便吧,我会把恭桶挪过来一些。”
梁玄琛自顾自地尿,常清河和丰齐在旁边只是看着,其实用不着两个人伺候他撒尿的,横竖尿外面了擦擦地也就是了。
丰齐非常关心梁玄琛的康复问题,他到处打听各种治眼睛的土方偏方,到庙里道观里求,或者找江湖郎中村口九十岁老太太问。梁玄琛便经常被灌各种奇药,什么符灰香灰煤灰之类的是常见药,紫车河童子尿马泪鸡唾液蛇胆蜈蚣头更不在话下,要是熊胆便宜,他也能给弄来。那天他正跟三爷说起买熊胆的事,想讨点儿银子,三爷端起碗问:“这么难闻,这里面是什么药?”
“这是蝙蝠球,有奇效的!”
“蝙蝠球是什么?”梁玄琛捏着鼻子问。
常清河道:“就是蝙蝠拉的屎,混了猪牛羊狗猫等十二种动物的眼睛。”
梁玄琛把药碗扣在了丰齐脑袋上,他虽然是瞎子,这次却扣得不偏不倚。买熊胆的事也就搁置了下来,丰齐觉得吃了熊胆,三爷的眼睛包好,可惜三爷被蝙蝠球吓坏了,再也不肯听他的。
下午向阳的地方暖和,梁玄琛歪在躺椅里晒太阳,丰齐见他百无聊赖,便道:“三爷,您原来在府里常常抚琴,要不我去给你寻一架琴来?”
梁玄琛点点头,“抚琴的确适合瞎子。”
没多久琴送进来了,梁玄琛拨了几根弦,皱眉道:“这琴你花了几两银子?”
丰齐正蹲在地上用晚膳,手里举着筷子洋洋得意道:“不要钱,我二婶的堂舅家里有,听说还是祖传的!我细细抹了灰的。”
琴好不好,梁玄琛一摸就知道,他手一推,把那架琴推地上。
“哎!三爷,我答应了二婶要还给人家堂舅的!”
梁玄琛捂着胸口,指着外面道:“你给我去瘦西湖怡兰苑找那里的花魁娘子白小姐,说梁三公子有请。”
丰齐咬着筷子略显疑惑,想确认自己没听错:“三爷,确定是花魁娘子,不是花魁公子吗?”
梁玄琛一脚踹翻坐下的椅子,又抄起那琴凳朝丰齐的方向砸过去,“你他吗去不去?”
“去去去,马上去。”丰齐把碗里的粥吸溜干净,把碗塞给媳妇舔,然后用袖子抹了嘴,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三爷瞎了,居然要转性了,这也算好事一桩,从此梁家要有后了!丰齐认为只要灯一拉,管他是男是女,是母猪还是貂蝉,不都一个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