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魍魉不如他(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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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区老城区一片住宅区,暗黄色的粗粝砂墙爬满了青苔,楼上空调的水管滴滴答答漏下来,电瓶车和脚踏车斜七扭八停在一旁。
牵牛花藤沐浴在清晨日光下,蜿蜒在斑驳的砖墙上。
一对年轻男女带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人偶按响了一楼住户的门铃。
年轻女子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一脸明媚天真的学生气。
她身旁的男子个头很高,眉眼清俊,面色玉白,最引人注目的要属一头高高束起的飘逸长发。
开门的家庭主妇戴着口罩,她打量了他们一眼,皱眉道:“你们是隔壁艺术学院的?我们家不需要家教……”作势要关门。
棠小野赶紧拦住身前这扇门,露出了向日葵一样明媚晴朗的笑容:“我们其实是教会的志愿者,专程来看望乔乔小朋友。”
躲在后头的熊猫人偶被她揪到了家庭主妇面前。
家庭主妇一听教会的名号,想了想,将三人请进了屋。
房间里的小男孩瞄到熊猫人偶,兴奋地跳下椅子跑了过来。棠小野注意到男孩耳朵后、手背上都有或黑或白的细小绒毛。
客厅很窄,摆着一张简单而温馨的三人沙发,碎花窗帘一拉上,刺眼的阳光暗了一半,电扇呼呼吹来清凉。小男孩乔乔拉着菜头扮的熊猫,到一旁小桌子上玩小火车和拼图。
这里就是周氏一家的住处。
周家妈妈知道棠小野是教会派过来之后,不再掩藏,摘下了口罩。
口罩下鼻唇边的一片皮肤,密密麻麻长满了猫毛,女人的脸在猫毛中显得诡异又可笑。
周家妈妈一脸哀戚:“我和孩子他爸说,肯定是婆婆埋怨我们没有照顾好小黑,所以才留下了这么可怕的诅咒。”她撸起袖子和裤腿,露出其他同样长出了猫毛的部位:“剃也剃过了,拔也拔过了,还是会长出毛来。我不出门倒也没关系,问题是乔乔,乔乔他连幼儿园都不能去,就怕其他小朋友笑他是妖怪。”
棠小野递过纸巾给她擦眼泪,“别难过,慢慢说,小黑是谁?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婆婆留下的诅咒?”
“我婆婆上个月过了身,小黑是她生前养在家的一只黑猫。”周家妈妈起身拿来了一本相册,相册里的老奶奶满头银发,笑容和蔼慈祥,一只毛发乌亮的黑猫趴在老奶奶膝盖上晒着太阳打着盹。“就是这只。”
老奶奶生前爱猫,经常会把路边捡到的猫咪带回家中,小黑是她生前养的最后一只。
这只黑猫非常有灵性,老奶奶抱着猫坐在阳台摇椅上晒太阳时,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和猫儿说着话。说到好玩的事情,黑猫会附和着喵喵叫唤,像是应和;说到难过的事情,黑猫会抬起爪子拍拍老奶奶手背,像是安慰。
老奶奶去世后,周家人在对面没人居住的屋子里摆了个灵堂,尸体安放在棺材里还没火化。
那天阴沉沉的,天色好像随时要下起大雨。黑猫竟然跳到了棺材上,一对绿幽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众人,猫嘴一咧,发出了幽怨绵长的叫唤。
民间一直流传着猫跳上死者身上会诈尸的常识,周家人心里忌惮极了,想尽办法要把黑猫弄下来。
偏偏这只黑猫犟得很,弓起身子、亮出爪牙和周家人对峙着,就是不挪开。
周妈妈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那个时候明明是白天,外头却灰蒙蒙的没有半点日光,那猫叫得阴森森的,格外瘆人。我右眼皮一直在跳,隐约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棠小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容榉一边听一边垂眸翻看着相册里其他照片。
当时,一道极亮的光闪过屋外窗户——是一道闪电。黑猫似乎被惊着了,终于从棺材上跳了下来,一路挠伤了不少人。
周家众人追了出去,终于在院子里用一个麻袋把黑猫逮住。
那时人们都在院外,从灵堂里头传来一声巨大轰鸣,窗户门板都被震得摇晃——屋里的煤气罐爆炸了。
这个煤气爆炸意外更加让众人坚信,是这只黑猫惹来了不详的邪祟。
后来,人们把黑猫蒙在麻袋里乱棍打死了,扔到了郊野。煤气爆炸引来了消防队和惊诧,灵堂设不下去了。
就在周家人以为不详之事到此为止的时候,又发生了接下来乔乔半夜翻冰箱、家里飘来猫毛、家人得皮肤病的一系列事情。
周家妈妈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一家没有照顾好老奶奶生前最疼爱的黑猫,老奶奶魂灵不安,将怨念迁怒到家人身上。
絮絮叨叨说到这,周家妈妈起身到客厅一角,高高的案桌上摆着老奶奶的遗照,周家妈妈三鞠躬后给遗照面前的香炉插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