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语(18)
“四殿下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易司躬身,这几日,他来过映月宫好几次,但都从未有勇气进去过,这次他也没了胆。
“可……”闵生想叫易司进去,又不知怎样开口说服他,食指挠脸,纠结万分,结果又挠红了一片脸,也没找出合适的措词。
易司知道闵生一食指挠脸,就犯了难,总是找不出合适的话语,便开了口,道:“四殿下不必在意的,我们小宫平日里也站惯了,其实站在那里都行,只要有一席落脚之地。”
易司怎样也不愿进去,闵生自知不可强求,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便道了一句“辛苦了”,转身走进映月宫。
易司在映月宫门前呆呆的立着,突然有些寒意的缩了缩身,肚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饿了,每次到了重大节日,都是小宫最苦的日子,却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小宫从小就教导腹中只得七分饱,却要用一整日来劳作,重大节日,更是苦不堪言,腹中只得六分饱,时时刻刻站立不动,美食摆于眼前,却是达官贵人的残羹剩饭。
易司昂头看着圆月,合家团聚,可他连自己是谁也不知,小宫都是曹公公提名,以前还可同闵生赏月,现今什么都不行了。
淡淡的桂花香含有淡淡的忧伤,眼见湿润,喃喃自语道:“是你在哭泣吗?易司,易思,你又在思谁?”
易司自觉好笑,自己居然在暗自神伤,曹公公说这是小宫最不该有的,也是不能有的,易司知道其中的理——他们没有资格流泪,流泪是一种酷刑。
闵生重新换了一件衣物,有了易司在假山后面熟悉的面孔,淡淡的花香,也是院中的桂花味,没有忧伤,只有初识。
两人又这样无言的漫步走着,快到殿堂时,响起一阵清脆的拍板声,这是一种和谐的板舞,通过乐师的弹奏的音律,让优伶随之拍板起舞,含有离别与欢悦之意。
闵生知道马上就接近宴会的尾声了,突然就停下脚步,平了平心,对易司笑道:“易司,我记得你们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吧?”
以前无论多晚易司都会等闵生放完孔明灯,所以闵生从来都不太注意易司的一切活动,但现在不同了,他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易司点了点头。
闵生松了一口气,从衣袖拿出几个桂花宫饼摊手递给易司,笑道:“易司,我不知道你今年还会不会等我,所以我想提前给你,其实刚才,我就是想叫你同我一起进去,将宫饼多拿些给你,可你拒接了,我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拿给你,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
闵生很担心八月会上不会遇见易司,却还是会取了几个宫饼藏于袖中,不管凌桀是有意还是无意,闵生都很感激凌桀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
或许易司在八月会上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闵生在他饥肠辘辘的时候,送给他的几个宫饼吧,他承任他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伤春悲秋,他就是那片秋叶。
易司接过闵生的宫饼,闵生对易司的话少了,易司却千言万语无从下手,闵生轻而易举的离开,易司却在没有宫礼的束缚之下,久久静立不动。
郎浮四处寻觅,见易司站在,眼神迷茫,疾步走过去,气喘得紧,着急道:“易司你原来在这儿,害我找了你许久,发生不好的事了!你快同我回去。”
易司回神,见郎浮神色慌张,紧紧的拉着他司往礼监去,不解其意道:“什么不好了?”
郎浮拉着易司快步走,长吁短叹道:“还不是因为凌桀不懂得变相,有意打翻了四殿下的杯子,被曹公公发现了,还死不承认,同曹公公杠上了,被抽了好几鞭子,我们也无法,俞氘说你平日和凌桀走得近,就叫我先来找你,让你劝劝他的犟脾气。”
易司听完也无思路,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当他们快马加鞭来到司礼监,凌桀已遍体鳞伤的倒在院子里,易司抢走过去道:“你还好吧!”
“瞧瞧这些伤疤。”凌桀洪亮的声音依然充满了无惧与孤傲,明明痛苦难耐,却还是要笑,指着自己的鞭痕。
易司明白凌桀这样做,不是为了得到他的一丝怜悯和同情,静下来道:“你需要包扎。”
“易司,你真是太蠢了,太蠢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凌桀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一股怒气遏止不住吼道,易司为什么不明白他的意思。
易司看着怒不可遏凌桀,现今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低声下气道:“抱歉。”
凌桀喘着粗气,阴沉、仇恨充满他的目光,怒气一涌而上,道:“这是恨!这是你要永永远远记住的恨,是深深地,是除不去的,瞧瞧,你仔细瞧瞧,要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