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奸臣(128)
“我答应,”薛斐将桌上空杯倒扣过来,微微叹了口气,“我可以与你们合作。只是有个早前便声明过的前提,你们不许在祝成皋身上动半分心思。此外,我与祝徽的恩怨要怎么解决,与你们无关。”
赵熹淳微微一顿,有些不解地回过头,带点嘲弄意味地笑了声:“薛公子,你这可太有情有义了些吧。莫要告诉我,你当真与那祝成皋真心结交。祝徽暗地里做过的那些事,还不够你与祝氏不共戴天?”
“祝徽是祝徽,祝临是祝临,我如何行事,不劳熹淳姑娘教诲,”薛斐似乎出神地盯着赵熹淳左侧的墙壁看了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方抬眸与她对视,“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该报的仇定然会报,但该倾心相待的人,也不会负了就是。”
“薛公子,”赵熹淳简直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薛斐的目光甚至带了点同情,“你以为你对付了祝徽,祝临还能毫无芥蒂,待你一如往常?妾身当真不知,名满京城的薛公子竟如此天真。”
“祝临这个人,我比你们懂的多。”薛斐满是笃定地移开目光,语气亦是淡了下来,显然不愿意继续就这个话题与她浪费时间了。
赵熹淳见他似乎颇为固执,也懒得再劝,便淡淡移开视线,岔开了话头:“罢了,薛公子既然如此笃定,妾身便信薛公子了。不过这次查处豫州刺史……”
薛斐抬眼等她下文,便见对方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地道:“温同风就这么死了,着实是太可惜。原本……他可以活的,况且他要是仍活着,还能让不少事情简单许多。”
薛斐没接腔,心下却一叹。他隐隐觉得,温平升那般锋锐刻薄的一个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活着也是平白受罪,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只是赵熹淳轻笑着将目光定在他身上,似乎别有深意:“这怕又是薛公子所不知晓的一段往事了。薛老太爷和温同风的父亲,当初科考,可是同年。”
“我可未曾听父亲说起过。”薛斐浅浅皱了下眉。
“薛公子自然不会听薛老太爷提起,毕竟薛老太爷也与温老爷子不相熟。两人虽是同年,但一榜的进士那么多,名次又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也不至于轻易一见如故相交甚欢。”赵熹淳并不意外地笑了笑,摆弄起手里的帕子来。
薛斐便盯着她垂眸的表情,听她言道:“可薛老太爷与温老爷子不相熟,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相熟。当年温老爷子官职虽小,但好歹认识一两个被贬去吃苦头的所谓罪臣——其中便包括后来的邱相。温老爷子才学不出众,但是性子跟邱相合得来,后来两人关系也是一直十分不错。”
“直至——”赵熹淳忽然一顿,语气便变得沉重了几分,“邱相真正坐上了相位,温老爷子却忽告老还乡了。”
薛斐听着,越发皱起了眉。昔日好友一朝登顶,温老爷子竟丝毫不求提携,反倒急流勇退,实在是蹊跷。毕竟出将入相,乃是多数楚国士人必生所求,白白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实在是清高过了头,反倒显得愚蠢了。
“我想……薛公子一定觉得很奇怪,”赵熹淳毫不掩饰地点破薛斐心思,眉眼含笑,“可是还有更奇怪的,温老爷子告老还乡之后,没过一年便与夫人双双去了,只留了温同风他们三兄弟在世。”
“所以你们是觉得,牵扯当朝之事还不够,还非要扯上已经故去多年的邱相不可?”薛斐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语气中不乏讥讽之意。
“自然不是,”赵熹淳莞尔,眸光中却有不可置疑的味道,“我们自然是期望事情越简单越好,但往往是事实比我们期望的复杂罢了。”
薛斐轻笑,闭了闭眼:“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大约如你们猜测,我的确是查过温平升,也对这些事略知一二。温老爷子和邱相的事儿……虽说大肆评论亡者极其不合礼法,但我想,这些事你们知道也好。”
赵熹淳并不意外,倒是坐定在他面前,含笑望着对方眼睛,轻声道:“熹淳定当洗耳恭听。”
“温老爷子是给邱相逼出的朝堂。倒不是明着逼,而是私下相逼。温老爷子放不下旧时情谊,又给邱相步步紧逼,便只得妥协离了京。”薛斐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语气淡淡,倒是似乎只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继而,他又接着道:“不过当年的邱相起势那么快,又轻易让祝徽斗倒,如今看来,倒像是皇帝刻意将他摆出来做靶子,就为了试试几个世家的水有多深似的。”
赵熹淳未曾附和,也不反驳,只淡淡听完,才笑:“所以薛公子是觉得,邱相当年早便看出了皇帝拿他做饵,所以才推温老爷子出京,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