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一剑覆天海(25)
血色的黄昏战场,无声的惨淡。
遥远的空中,海琉光的眼睛似乎望了过来,那个眼神,宛如来自深渊最冷酷的注视,让朱羽照夜的四肢百骸都僵硬住。
这个世界再一次破碎,朱羽照夜的眼前一片黑暗,她被抛上空中,然后疾速坠落。
一只手掐住了朱羽照夜的脖子,她仿佛离开水的鱼儿一般,声音都被卡在喉咙里,马上就要窒息死去,她徒劳地蹬着脚挣扎着,胡乱挥舞的手抓住了锦罗纱帐,一把扯下,纱帐撕裂的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海琉光的手松开了。纱罗飘落,在他的眼前拂过,他的眼里有尚未褪尽的冰冷血色。“你竟然继承了白芷窥梦的能力。”他的声音带着被压抑住的惊怒,“你竟然敢窥探我的梦境!”
朱羽照夜的喉咙痛得说不出话,她拼命地摇头,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海琉光一拂袖,朱羽照夜跌落于地,翻滚了几下才止住。她不管不顾,用尽力气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依旧想要靠近海琉光。
“不要过来!”海琉光一声断喝。
朱羽照夜呆立在那里,用嘶哑微弱的声音哀求:“琉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墙上的珍珠滚落在地,化为齑粉,此间陷入一片暗色。
海琉光沉重而缓慢地呼吸着,竭力抑制着翻腾的情绪,他的声音晦涩模糊:“你不要过来,别靠近我。”
夜沉如水,春的温度无法浸透深海,十万里之下的幽深,寂静可以让人溺亡。
朱羽照夜赤足立在地上,没有风,却很寒冷。
半晌,海琉光披衣而起,走到窗畔,倚窗凭海。
龙王的寝宫在海底城的最高处,无限地接近结界光幕的边缘,海水的颜色是忧郁的蓝,海琉光仰起脸望出去,波澜的光影落在他的眼眸深处,明灭变幻。
朱羽照夜慢慢地、小心地挪动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到海琉光的身后,怯怯地伸手牵住他的衣袖。
海琉光没有回首,只是抽回了衣袖。
朱羽照夜毫不气馁,再一次伸手,紧紧地抓住,手指上的伤处因为用力而抽疼,她一声不吭,咬着嘴唇,固执地不肯放手。
海琉光终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再拒绝。
朱羽照夜用委屈的声音小小声地说:“琉光,你不要讨厌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绝对不会。”她低下头,泪珠子砸在手上,“原谅我,琉光,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海琉光没有说话,慢慢地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她的眼泪是滚烫的,而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朱羽照夜跪下来,缓缓地俯下身,把脸伏在海琉光膝上,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沉寂的海底,不知何时,传来了一阵飘渺的歌声,宛转曼妙,听不懂的语言,却可以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思,若有若无,是风过、是微澜起,是彼岸的花绽放。
“谁在唱歌,真好听。”朱羽照夜喃喃地道。
“那是人鱼的歌声。”海琉光的声音轻轻的、淡漠的,“外面的天快亮了,今天的春日祭又要开始了。”
朱羽照夜沉默了许久,不敢抬头,犹豫着,低低声地道:“我刚才……看到了,你……是人鱼?”
“那不是我。”海琉光很快截住她的话,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妹妹琅音,她和我是双胞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艰难地说,“她,已经死了。”
海琉光的语调让朱羽照夜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她不敢再说些什么。
海琉光垂眸,望着朱羽照夜,她趴在他的身前,朱红色的头发滑落,露出她的脖子,弱小的,似乎一手就可以折断。
他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脖子,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忘记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那只是一场梦,梦境总是虚幻的。”
朱羽照夜抬头看着海琉光的脸,微弱的光影中,虚幻与现实的交错,他的容色如在梦里,最柔软的温存、和最坚硬的冷酷。
人鱼的歌声在水波中萦绕,迷惑人的心弦,沉入深海,迷失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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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载着海琉光和朱羽照夜穿行在海水中,渐渐往深处去,海洋暗流的压力越来越大,疾风不得不在水中生出了翅膀,展开以维持身体的平衡。
到了一处深海底部,触到了地面,疾风停下。海琉光带着朱羽照夜一起下马。
暗流汹涌,不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海水相互碰撞挤压,搅起激流浪峰,连最凶猛的虎鲨也不敢靠近这个海域。朱羽照夜在海天之眼中已经历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面对这澎湃凶险的洋流,她也无法做到行动自如,只能紧紧地靠着疾风的身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