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纵是她低着头,也能清楚觉出他执拗的望着自己视线始终没挪开。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能……换下一题吗?”
“不能。”
怎么不来道雷把她当场劈死算了?
傅攸宁向来就是个无胆匪类,根本扛不住梁锦棠目光的持续威压。最后只得把心一横,鼓起毕生的勇气破罐子破摔。
“因为那十万票里有三票是我投的!因为我这人公允,不会记仇被你一掌打飞的小事!还因为尉迟岚不着调,孟无忧没气势,综合来看就你了!好了你不要再问了这事真的好尴尬啊……”
梁锦棠见她无地自容地扑在桌上无颜见人,没察觉自个儿的唇角已轻轻勾起,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曾以为“傅攸宁”该是一剑霜华的凛凛佳人,两年前在擂台上将她一掌拍飞,后又见她行事总是畏人三分,失望之余总不免恨铁不成钢。
可自打那夜她在自己怀中吐血晕厥,他仿佛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姑娘于武学之事本无天赋,生性也并不如傅懋安当年所说的那样勇毅热血,若不是鬼使神差地走上绣衣卫这样一条艰难的路,她的人生本该也如寻常女子一般喜乐安宁的。
因对傅攸宁不堪一击的武力值耿耿于怀,这两年梁锦棠总是远远冷眼看着她,倒也因而多少看出些旁人没察觉的东西来。
众人只觉她软弱可欺,每回分给她的新人总是被人挑剩下的。她待下既没架子也无威严,但她并非全无底线,只是底线比旁人宽些。那些天赋不强的新人到了她手上简直如鱼得水,因为那些他们原本做不好的事,她全一遍遍陪着重来。
陪着练武,陪着读书,陪着背历年案件卷宗记档,陪着出外办差……没有苛责,没有严训,始终像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与他们一起日复一日并肩前行,唯一的底线,便是不退缩,不放弃。
她行事力求与人为善、不出风头,她手底下的人最终就都给带成同她如出一辙的性子。
现今光禄府内偶尔还会有人议论,绣衣卫主理候补武卒新丁训练的程正则,是绣衣卫帝京总院历年蹿升最快的黑马。不过短短八个月,就从候补武卒升任小旗。可大家仿佛都忘记了,最初的程正则,是绣衣卫别个总旗都不肯要的。
她日常行事的法子是笨拙些,可她当真是在全力以赴。
“说话就说话,喊什么?当心明日全城的人都知道有三票是你投的了。”梁锦棠冷眸泛着笑意,随手端起面前的茶盏递到唇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面色绯红猛灌茶水的窘态,不知自己面上也有可疑的暗红。
他是不确定,待会儿喝了那青衣道名菜韭黄汤后,面前这家伙会不会真的发出光来。但他能确定的是,今日她在自己面前鲜活乱跳的反应,已有些不同于之前两年里那种缩手缩脚的谨慎了。
今日这样跳炸炸像随时会燃起来的神情、举动,倒是意外有些璀璨的光芒。
只不过——
梁锦棠蓦地皱起了眉头。
她还有一票竟是投给韩瑱的?还讲不讲道理了!
12.第十二章
次日晨间点卯时不见梁锦棠,一打听才知道他已出发去庆州了。尉迟岚更是咬牙切齿地补充说“混账梁锦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连这种挨刀的差事都要抢!昨儿大半夜就赶投胎出城了”,得亏孟无忧不知为何告假了,不然这两人当场又得掐起来。
老话说“讨人嫌,活千年”,傅攸宁想,尉迟岚这个家伙,大概就是传说中会寿与天齐的那一种吧。旁人都说梁大人嘴毒,可若尉迟大人发起疯来……还不如老实被梁大人嘲讽呢。
“头儿,你这是去哪啊?”
傅攸宁回神停下脚步,见是旗下武卒阮敏,便笑道:“我找霍正阳呢,也不知浪到哪里去了。”
“哦,他正跟陈广几个在后院切磋呢,那小子挺能打。”阮敏显然刚观战回来,对霍正阳的身手赞不绝口。
“闲的你们,”傅攸宁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昨日不才让你们去索大人那头帮忙吗?”
阮敏挠头,笑得羞涩又得意:“咱办事多利索,天还没黑就把索大人交代的事全做完了。”
“长本事了啊,不错,”傅攸宁含笑点点头,“得了,我去后院瞧瞧吧。”
“对了头儿,跟你说个事。”阮敏略靠她近些,声量压得低低的。“有人在查你自真沄被追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