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站在门外沉思出神,北风呼啸,chuī得她遍体发凉,连束发的红绳都散落开来,她这才回过神来,万千思绪都化为微微一笑——即便真是白莲教作乱,又gān她何事?
这个朝廷、这个天下的兴亡荣rǔ,便jiāo由那些达官贵人去伤脑筋吧,至少在现今,她们就算企图在平宁坊、甚至是京营之中作乱,那也是大大有利于金兰会的救人行动。
她的笑容化为一丝幽冷,转身去追那被风chuī走的头绳。
头绳飘扬着,一晃就四五丈远,她正要弯腰,一人却抢先一步替她捡了起来。
晨间的日光照在他的眉间——那人二十七八的年纪,有一双冷峻笔挺的剑眉,一双鹰鹫般的煞瞳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他冰冷的脸色过分惨白,一道长而醒目的疤痕横过眼角,更添几分肃杀。
最为恐怖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居然会笑?
他凝视着她,无声一笑,眼角刀疤一扬,顿时充满煞气与凶狠,那笑容却偏偏沉稳尊贵,“这是你的?”
他单手递上头绳。
小古茫然的看着他,缓缓的,试探的伸出手去接,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险些栽倒在他怀里,“你姓什么?!是哪家的?”
他的问话快而gān脆,语音之中偏偏带着隐秘而急切之意。
小古被他铁钳似的大掌一把抓住,心中大奇——她天天劈柴也是力气不小,使劲挣扎一下,居然把手缩回几分,那人脚步一晃,手掌却握得更紧——这一番挣扎,他竟是有着上百斤的气力!
“请问……这位姑娘你到底姓氏为何?出身哪家?”
好似是发觉自己太过着急,吓着人,那人笑容透出和缓和歉意,但仍执着的追问着。
小古正要回答,旁边却传来熟悉而愠怒的声音——
“千户大人您拉着我的侍婢不放,究竟是何缘故呢!”
小古转过头一看,略带惊喜的唤道:“少爷!”
只见广晟甲胄未除,一身热汗的迎着寒风回来,他冷冷的瞪着那人,面上已是冷怒讥诮。
因为对方是上峰将官,他的问话还算有礼,但那语气简直是放肆狂恣——若是目光能化为实质,那只拉住小古的手掌大概已经被他斩下。
“原来是沈总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那位千户微微颔首,显然也是听过广晟的“丰功伟绩”的。
小古初到平宁镇时上街买菜,那些大娘大婶见了她这个新面孔,不免要探问一二,听说她是新来的沈总旗家丫鬟,各个都是面色古怪,对她倒是客气了三分。
小古不费chuī灰之力就从人们的议论中打听到:广晟初来时,靠的不过是中军书纪官的路子,虽然大家听说他出身济宁侯府,但看那孑然一身的模样就知道是跟家族不对付的。因为他相貌长的好,xing子又冷傲睥睨,便有人动起了歪心思,深更半夜聚众将他拦住,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挑衅,还说要剥下这小白脸的裤子看看是男是女。
那一夜山上军营和坊里的人们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是没人敢轻易去探。第二日清晨,广晟照样叼着烧饼去校场cao练,那几个人却踪影全无,午后才被人在山坡yīn凉处发现:各个身上都有三道刀痕,一道浅而长横贯整个胸膛,一道在脸上打了个叉,虽然不大但深可见骨,最后一道,则是在……胯下。
前两道还好说,最后一道难以看清,但在场诸人都被那染满鲜血的裤子惊呆了,一时都觉得胯下凉风飕飕,不寒而栗。
究竟伤势如何也没人清楚,听那些八婆议论:据说是家伙还在,只是被一刀贴着要紧处的筋ròu割过,已经被吓得全数萎软,再也不能人道了——偏偏又没真正伤及要害,即使有心要拿来做文章,却也闹不出什么风làng。
那几人虽然也各有党羽,都叫嚣着要找广晟报仇,但此事一无证据,二不占理,上峰只是把他唤去申诫几句就按下了此事。从此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
广晟在军中不久就混得风声水起,他虽然xing子冷傲,待人接物却是毫不含糊,钱财和贵货上向来是毫不吝惜,简直称得上义薄云天,谈起吃喝嫖赌来更是无一不jīng,没几日手下和周围同僚都纷纷折服,翘起大拇指对他称一个服字。
本来如此也算平安无事,偏偏那日秋狩,他那一队人马表现实在出彩,尤其是他本人,单人独骑竟然连过十关,夺得本营魁首之名,这本是好事,但他上峰郝百户却最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听人笑谈几句“少年英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顿时心里有妒火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