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也略有踌躇,却又摇头道:“不会,此物明显是属于皇家所有,一般人就算据为己有,又哪敢这么藏在身上,这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的一位小殿下!”
他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剑刺入,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道:“方才那一剑若不是刺中玉佩,就是正中心口——我险些就犯了弑主泛上的大罪!”
他又想起这次行动是薛语所派,心中咯噔一声——
这到底是巧合遇见,还是他早有算计?
老四抬头目视薛语,眼神中含着肃然冷意,“你们景家乃是忠良之后。景清先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却绯衣藏刃刺杀燕逆,你虽然年纪不大,胸中韬略却不逊于令尊——我们愿意尊你为大哥,也是希望能在你领导下,向燕贼朱棣讨还血债,匡扶正统。”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心头悚然,“但你若是另有主意,甚至暗中设局动手脚。休怪我常孟楚翻脸无qíng!”
这话掷地有声。乃是最严重的警告敲打。薛语却是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四弟,我知道你对正统忠贞不二。心qíng激动之下难免想得偏了,但此事确实非我设局,事实上,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位幸存的殿下,究竟是哪一位?”
老四目光炯炯,薛语抬起头平视,目光清澈而坚定,半晌。老四终于相信了他,沉声道:“黑暗中,那人的面容没看清,但身上的料子显然非富即贵,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出头……”
“他若真是皇嗣,当时应该不超过十岁。”
薛语接口道。
老四眼中波光粼粼,“当时大半个皇宫被烈火包围,皇家的玉牒和宗谱都略有散失。”
薛语却是神色不动,“别人可能不知道宫里有几位皇子和公主,但你们常家却必定了如指掌。”
他看着老四,目光隐有深意,“常家女为懿文太子的元妃,乃是建文皇帝的嫡母,若非当日朱棣谋篡,你们就是堂堂的太后母家。”
老四面色瞬间涨红,却又变得铁青,冷然道:“开平王一脉是勋贵功臣之中的翘楚,而我只是个家族弃子,又何必相提并论?”
他心中郁愤,却见薛语不温不火在等他的答案,于是低声道:“宫里符合这年龄的皇嗣有好几位, 但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当时被燕军所杀,剩下的也被幽禁惊惧而死。”
他皱起眉头沉思,突然眼前一亮,“建文皇帝所出的都对不上,但我突然想起,懿文太子薨时有一位遗腹子,乃是他跟一位琴女姬人生的,当时定下的名讳是允敬。”
薛语目光犀利明澈,“也就是说,此人乃是建文皇帝的手足亲弟。”
“符合条件的只有他了。”
老四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生母出生低微,在宫里也很是低调,大概也没几个人记得这对母子了。”
他又细细想了下,“宫变之后,朱棣对几位皇嗣都做了相应处置,但是却没有他的消息。”
他看向薛语,“不论是或不是,在没有查清之前,你都要立刻停下所有布局,以免让他被我们的人所伤!”
“只怕来不及了。”
薛语淡然一语,却让老四心头一震,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他的衣襟,“你又做了什么?”
“让你去伏击十二她们,我的本意只在阻拦,只要让她们受伤或是受阻,大理寺这边就有人前去拘捕,如此这般,红笺的口供也得到了证实,锦衣卫剿逆不力甚至勾结叛党的罪名,就此稳稳当当——而我,也将得到永乐皇帝的信任和重用。”
薛语的嗓音淡漠清雅,如同冰泉雪溪流过,所说内容却是算无遗漏的冰冷残酷——他却仍是那般笑意儒雅,芝兰玉树般让人心生亲近。
这一幕看在老四眼中,却宛如凝视暗黑深渊,心头升起寒栗之感,只听薛语继续道:“但我料定十二虽然处境不利,却仍是智计百出,只怕你未必对付了她——因此,我还设定了第二步棋局。”
“她会去投奔谁,最信任的是谁,我都了如指掌。”
他的嗓音含笑,唇边笑意带上三分宠溺,“怎么多年来,她下棋的棋步,我又怎会猜不出呢?”
老四见他这般模样,冷哼一声道:“你这么着算计,倒不怕害死自己的心头ròu。”
“她不会有事,我对她有信心,对自己,更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