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檐也无奈笑起来:“傻小怪。”良久,他又说:“我也是。”
心中一片温暖如潺潺河水,漫过心间,涌上眼眶,我说:“小茴从小娇生惯养,不会做菜,但我会去学,此生多难流离,但贫贱也好,富贵也好,只求得数日安稳,能为你,做些什么。”
李辰檐怔住,半晌神情黯淡下来,他说:“傻小怪,你好好的就行了。”
“那若有一天,我不见了,忽然不在了,你是不是很担心?”
李辰檐神色一滞:“不许说傻话。”
我点点头,心中思绪纷繁,吃了两口菜,也不知什么滋味就咽了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说过,江山到处,若我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
“嗯。”李辰檐淡笑道。
灯火晃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如同昔日印刻的誓言,有一些旧了,所幸还有迹可循。
“以后我想把毛球也带上。辰檐,等这一切一切结束。你可不可以,带着小怪和小毛球,一起去世间到处走一走?”
李辰檐没有回答,黯淡的房里涌现出大片冰冷的沉默。灯火还在晃动,先前的光影打破了,碎了一地,分崩离析。
我埋下头,狠狠往嘴里塞菜,边吃边笑道:“这菜很好吃,真好吃。我果然是饿了,从来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眼泪一直在眼眶中不肯落下。我很少难过,更不愿在人前难过,这些未曾留下的泪水,不过是一阵又一阵激烈上涌的情愫,沉重得无以复加。
“小茴……”
“叫我小怪。”我埋着头,握紧筷子:“你一叫我小茴我就害怕。真的,你一叫我小茴,我心里就像被剐了一般疼,就窒息得连气都出不出来。”
李辰檐忽然放下筷子,伸手将我掰过身来:“小茴,你听我说——”
10
门忽然被推开了,楛璃站在门口往里一望,顿时呆了:“小茴我……我明天再来找你。”说着转身欲走。
“楛璃。”我叫道,随即笑了起来,“饿了吧,我也刚回来,一同来吃。”
楛璃半天回过身来,犹疑地看了看我与李辰檐。
我笑道:“这菜我不爱吃,以后也不想吃了,你来吃点,不然浪费可惜了。”
握在我胳膊的手松了力,渐渐滑下,李辰檐也笑起来:“一同来吃吧。”说罢,望了我一眼,起身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没入月色雪光中,有些寂寥,有些决绝。
我笑着招呼楛璃:“这菜好吃。”
看他走远,我才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只要是他做的菜,我便会好好吃。只要是他要去的地方,我便会跟着走。只要是他,我就笃信。
楛璃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嘴里一刻不闲地连吃两碗,吃得满桌狼籍,满心疮痍。
“你吃完早些睡。”楛璃忽然说道,“明天一早,那个生龙活虎的霍小茴就回来了。”
我听了,指尖忽然颤抖起来,眼泪一颗接一颗滑落下来,却忍不住笑了,我问楛璃:“我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楛璃蹙起眉头也笑:“眼泪擦干了再说话,都吃进嘴里了。”
我不停地点头,一边伸袖抹泪。
楛璃顿了顿又说:“小茴,今日他来找我。”
我心中猛然一颤,抬头望向楛璃。她伸出手摊开手心,上面静静躺着那块水龙飞天玉石。
楛璃望着我,沉声道:“有些事情,你疑惑的不解的,我替你问清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再难过,都要面对。”
我点点头:“嗯,再难过都要面对,都要一个人坚强地面对。”
楛璃笑了:“小茴,你一直很坚强很努力。”
两天后念真回来了,一干人等轻装简行搬去了梅山浮云寺。
浮云寺在梅山山腰,黄墙青瓦,红梅如火,来进香的人很少,所以寺中只有一个老和尚,叫做缘有。缘有与念真一样是个半吊子,除了恪守基本清规以外,行事出格,尤其喜欢晚睡晚起。
浮云寺后面的厢房很多,据说曾经香火鼎盛时,这里也有百八十个和尚。院落四角小花坛里种着腊梅,院子中央有一株轻松。厢房前有半丈多宽的走廊。廊檐简陋,一个横梁一片遮雨的黑瓦屋顶,拐角处有镂空雕花佛龛,里面放着不知名的斑驳佛像。
念真说梅山静谧,待我用清凉心法调节好体内气息,便读一读佛经。然而这本心法我已不再修习,薄薄的卷册翻出经年的陈旧气味,倒是后院书房卷帙浩繁的佛诗,易让人将那些在记忆中起伏跌宕的繁丽韶华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