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这面具……”
难道他认识姐姐?!
宝锦不由得摇头——霍明乃是伪帝起兵时的心腹,攻入京城时,也是率军在后策应,于qíng于理,这两人都不该有什么瓜葛。
晨间的冷风从帘外chuī入,季馨端着早餐进来,见她眼下有淡淡黑影,qíng知她又一夜刚返,不由皱眉劝道:“小姐何必如此拼命?”
“不快些不行哪,再拖延下去,真要让他们率军南伐,江南的半壁锦绣,就要灰飞湮灭了。”
宝锦冷冷一笑,但出青葱般晶莹剔透的手,在眼前仔细凝视,叹道:“这双手……已是染满血腥——杀了那几个人,足够为南唐拖延时间了。”
她声音萧索,几乎是厌烦的,端详着手上那不存在的血色,终究深深一叹,接过了季馨奉上的漆盒。
“我刚才从巷中路过,听到宫人们正在窃窃私语……”
季馨在旁悄声说道。
“哦……”
宝锦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喝着雪米粥,无所谓地问道:“宫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季馨凑近她耳边,很有些神秘道:“皇上昨夜跟皇后娘娘起了口角,一怒之下,深夜拂袖而去,这事已传遍了宫中。”
宝锦微微一笑,仍是不在意道:“夫妻之间,哪能没个口角,民间有谚道: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这些人惟恐天下不乱,乱嚼舌跟,也忒没意思了。”
“这次可不一样哪。小姐”
季馨回忆着方才听到的逸闻,继续道:“听说皇上今日早膳都没有与皇后共用。一早就径自上朝。而昭阳宫中一夜灯火通明,连皇后娘娘也甚是焦躁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底下的小碟拿起——这虎眼苏太过甜腻,宝锦照例是碰也不碰她。所以都由她代劳吃掉,下一刻。她发出一声轻呼:“这有张纸条!”
宝锦眼中一亮,蓦然回身道:“拿来我看。”
一张小小纸笺,只有三寸宽,上面别无他物,只有一首司空见惯的短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fèng,意恐迟迟归。谁言寸糙心,报得三chūn晖。”
季馨一眼瞥见,也没什么顾忌,轻声念了出来,奇道:“还以为是什么密报,没想到是这首《游子吟》,难道是谁放错了地方。”
“绝无可能。”
宝锦断然摇头,看着这jīng心折叠过的纸条,沉吟问道:“你去取早餐,可曾遇到什么人?”
“没遇见谁啊……我们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地,谁会跟我搭讪啊……”
向馨仔细回想着,突然眼前一亮,道:“我在大膳房里拿几碟点心,皇后宫里有一位老宫人来索要蛋羹,管事说还没做好,她却忒是多疑,将我们几个的食盒都瞧了一遍,这方才罢休。”
宝锦若有所悟,急问道:“是否眼角上有一道疤痕地?”
“是,小姐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母后的陪嫁侍女,小时候把我带大的任姑姑。”
宝锦叹道,她展开手中地纸条,怅然微笑道:“这首孟郊的诗,是母亲最爱手书地一幅作品……”
她想起自己唯一保存了母亲手迹,在匆忙逃离高丽时不慎丢失,不由地心中恻然。
“她这是想与我见面。”
宝锦的笑容转为温馨,道:“晚上我抽空去一趟便是。”
宫嚅的揣测并非空xué来风,帝后之间这场冷战,到了晚间仍不见歇止,皇帝一反常态,再没有跟皇后一起用膳,意兴阑珊吃了几口,就到御花园中散步,以解心中的烦闷。
此时天色已晚,花叶扶疏,梅香暗冷,湖畔小径之上,结了薄薄一层小冰。
皇帝稳稳踱步,想起霍明地噩耗,心中仍是惊怒不已。
早在他与皇后邂逅之前,霍明便是自己心腹偏将,他武艺不凡,却一直追随自己左右,可说是不离不弃。
这样的忠臣弼将,却突兀遇害,而且竟然跟皇后脱不了gān系?!
他心头一阵郁恨,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爱妻地心思……
我将这万里河山与你共享,你还想要什么?
你明知他是我心腹爱将,却做下这等骇人之事!
他怒火上涌,不禁折下一根长枝,有用力地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