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清寒的卧房,因这宝光而满室奢靡,让人目眩神迷。
是怎样巧夺天工的技艺,才能让珠贝的粉末在丹炉中凝成这道面具……
宝锦心中思索,念及自己那温蔼儒雅的父皇,心中又是一酸。
曾记得幼时,父女三人一起在御花园中赏花行舟,那秋千之下,荷塘水畔,种种欢声笑语,尤在耳边回响。
父皇xing爱炼丹,不擅政务,于国可说是昏庸无用,但在女儿们心中,他却是天下至宝,是她们唯一的亲人。
宝锦抚摸着面具,感受着指尖的光滑冰冷,直到触到粗糙的jiāo界,这才低头细看。
被摔裂的下颌以huáng金镶补。虽是十足赤金,却也显出异样来,在灯下瞧着。金光皈依幽泽,越发显得不详。
宝锦拈在手中。想象着姐姐当时凄凉一笑,将它从高台上摔下,然后束手就擒地心qíng。只觉得胸间激越,全身的血脉都在沸腾——
为什么?!
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嘶喊。冥冥中。却仍是毫无声息。
“姐姐,如今国破家亡,所有的事,都由我来替你完成吧……”
纤纤十指微一用力。将面具覆在脸上,五官顿时被银雪珠光覆盖。只余下一双黝黑沉寂的眸子,冷冷地,从铜镜中端详着自己——
“姐姐,你的面具暂且借我……接下来,我将掀起无边杀戮,尽可能地斩杀他地大将,拖延伪帝的南下攻势。”
“qiáng弩之末,失不能穿鲁缟……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我永远都记得。”
面具上栩栩如生地五官,遮挡住所有的表qíng,只余下那黝黑沉寂地双眸,暗夜中看来,仿佛鬼魅仙灵一般。
…
“今晚……仍要出去吗?”
季馨奉上晚膳,静静等候着宝锦用完,这才轻声问道。
案上地珠光摇曳,带出晦明不定的光焰,在她面上映出种种暗影。
宝锦放下碗筷,却不愿季馨动手,亲自将这些器具收入食盆中,这才抬头苦笑道:“我一出门,你就坐立不安……”
“那是因为小姐你总是行险。”
季馨毫不退让地埋怨道,一边沏了新茶,氤氲的热气让人jīng神一振。
宝锦无奈,笑谑道:“你如今也真是伶牙俐齿了,竟然编派起我的不是了!”
她饮尽热茶,换过黑衣装束,正要启窗而出,却觉得衣袂一紧,回头一看只见季馨双目盈润,幽幽道:“小姐,如今外间正在追捕刺客,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
宝锦扯回衣摆,翩然掠出窗外。
季馨目送着夜色中逐渐消失地身影,眸中幽然复杂,长叹一声,却是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也罢,我一个外人,何苦来cao这个心……”
她低喃道,仿佛别有衷肠,却难以叙说。
…
雪刃尽出,只见一阵痛嚎惨叫,鲜血与骨ròu齐飞,此qíng此景如同修罗地狱。
残肢在黎明地街石上滚落,滑润细腻的青条大石,也染满了嫣红,轿子翻滚在一旁,已摔得变形散架,它的主人却伫立一旁宛如石雕。
兵部尚书,骁骑将军藿明双手抱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惨烈搏杀的一幕。
他的亲信正在与刺客拼杀,又一声惨叫响起,一蓬血雨之下,又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一向视若子侄,饶是他心如铁石,也不禁微微一痛。
然后即使心痛,他仍是睁大了眼,在瞬息之间捕捉刺客的破绽。
“将绝快走……”
亲随痛叫一声,惨烈地几乎要穿越夜空。
没有用的……藿明苦笑,刺客虽在搏杀之中,气机却早就锁定了自己。一旦转身逃遁,她左手袖中的暗器就会飞出,致自己于死命。
与其等死,不如搏上一搏。
越是危急,他越是冷静,场中刀光剑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终于寻到了时期——
就是现在!
他拔剑而起,冲入阵中,不顾刺客袖中飞来的银针,微侧肩膀,硬受了一记,闷哼一声后,雪刃直点刺客的腰肋。
血光一线。
宝锦只觉得肋下一点刺痛,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自己已经中剑!
电光石火间,她旋身一错,避过要害,雪刃划过肋骨,虽然喷出血来,却仍无xing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