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展羿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唐绯。
唐绯的脸色十分黯淡。
很久没回蜀地了,也不知如今的云过山庄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自江展羿走后,云过山庄一直由姚玄打理。听江湖人说,姚玄从未曾以庄主自居,而是在唐绯住过的西院,为江展羿立了一块牌。而那块牌子,她却一直未能见过。
“好,就去蜀地。”唐绯喃喃道。
她如今发现,这天下若有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那便是与他厮守过的云过山庄了,“我……也很想去看看他。”
“他”字念得很轻,却能让江展羿浑身血流都冻住。这个“他”,便是蜀地苏简么?一直知道江绯心里装着一个人。如果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江展羿埋头扒了几口饭,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另一头,医老怪还在乐呵呵地说:“对嘛,想明白了好!早想明白早嫁人,总不能一直赖着师傅嘛。”
江展羿忽然将筷子一放,站起身,“我吃好了。”
医老怪诧异地看着江展羿的背影,又看向他的碗:“嘿,这臭小子,半碗饭都没吃完……”
夜里,江展羿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屋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木头,我能进来吗?”
然而不等江展羿回答,唐绯便推开屋门,摸索着在桌旁坐下。
江展羿翻身坐起,“有事?”
“你要是不愿意去蜀地就直说,跟师傅发什么火啊?”唐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润了润喉咙。
“我没跟华叔发火啊……”
“怎么没有?”唐绯顿时就急了,“我当时都听到了,你又摆脸色又摔筷子……”
“我那是——”一时间,江展羿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将话头掐住。
“木头,你说这桩事是不是你的错?”
“……”
“快说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
得到这个答案,唐绯满意地朝屋外走去,还一边念叨起来,“这就对了,等会儿趁师傅没睡,你赶紧去跟他道个歉。其实我觉得你留在青竹斋也好,毕竟我的医术赶不上师傅的好,还有……”
唐绯走到屋门口,忽然被拦住了去路。不知何时,江展羿挡在了她的前面。
“木头?”
“……这样很有意思吗?”江展羿沉了口气,缓声开口,“你明知道我不痛快的原因,还逼我承认是因为师傅逼我去蜀地,这样很有意思吗?”
唐绯垂下头。其实相处这么久了,有的微妙的感觉,模棱两可的情意,她不可能不知道。
“木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感觉出你喜欢我的?”
“……”
“因为从前有个人,像你一样对我好。那时我总以为他的好是理所应当的,还时不时跟他使小性子。这几年我想明白了,当一个人肯像他一样对我,那就一定是喜欢我了。”
“那个人是……青衫宫的苏简?”
唐绯一笑,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有人比得过他。”然后她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向江展羿,“对了,我叫他猴子。”
第38章
在我心里,永远没有人比得过他。
唐绯仰头“看着”江展羿。她的双目虽无神,但清澈得直入人心。
屋内一片寂然,就在唐绯以为木头已经走了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他的低语。
“江绯,我从来没有……想和他在你的心里争一个位置。”
夜里,江展羿做了一个梦——
雨过初晴的早上,深院四处都是皂角香,有个小丫头正在晾衣裳。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凳子上,对他招手:“你来了就好啦,这绳索牵得忒高,我够不着。”于是他连忙跑过去:“那边有个水袋子,你去把它装满,衣裳我来晾。”
小丫头乐哉哉地打水去了,江展羿忽觉不对劲——自己竟不记得这丫头的模样。可当他回头找去,看到的却是江绯了。
江绯穿着她那身洗旧了的湘妃色衣裙,站在如火的榴花间,问:“木头,你看到猴子了吗?我一直在找他——”
……
我一直在找他。
江展羿听到这句话,忽然悲从中来。黑夜里,他恍然转醒。外头暴雨如注,黑漆漆的天色看不出时辰。
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江展羿可以确定从前他并非一个冲动妄为的人。不知何故,凡事若与江绯有牵扯,他总是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