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他是挺闷葫芦的。”唐绯认真回忆起来。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她又道:“可有的时候,猴子又挺热心的,还有点唠叨……”
此时已是小年将近。楼外车马喧嚣,行人济济。而楼中雅阁内,苏简温雅,唐绯喜乐,多多少少亦有些热闹。
一顿酒足饭饱,唐阿绯很是感激,忍不住道:“苏简,谢谢你啊,自从上个月阿绪走了,我好久没吃这么多好吃的了。”
苏简心中一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是喜欢,再带一些走吧。苏净,去把掌柜叫来,就说——”
“不必了不必了。”唐绯闻言,连忙阻拦。然后她垂下头,微微恼道:“不然等会儿回去,又要被庄姨说乱花银子。”
“你……”苏简一愣。
唐绯抬起头来:“我怎么啦?”
苏简沉默片刻,淡然笑道:“没事。”
唐绯与苏简天南地北说了会儿话,见天色已晚,便急急忙忙走了。苏简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对苏净道:“跟去看看。”
唐绯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了。灶房里冷清清的,想必庄姨没有留晚膳给她。唐阿绯叹了口气,将药材拿回房里,碾碎了后,放在小炉上熬着。可熬了没多久,药味飘到院里头,便听有一尖细的嗓子嚷嚷起来。
“成天不做正事,就会熬药。熬了又不和,这不是烧钱么?正事百样米养百养人,一朝出个败家女,一家子都不能安生。这药味难闻的,怕要给我熏出病来!”
院子里骂骂咧咧的人,正是尹绪的养母庄姨。
尹绪养父母一家,生活并不宽裕。幸而庄叔是个大度的人,非但收留唐绯,且还待她不错。只是入冬以后,因尹绪随庄叔跑生意去了,庄姨对唐绯的态度就变本加厉起来。
唐绯还饿着肚子,听到院中谩骂,亦是气急。她跑到门口嚷了一句:“我熏的就是你!”随即甩手关门,一个人坐到榻上,生起闷气来。
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呢?唐绯想。
一开始,庄姨说家里不富裕,她便每月给她交五两银子。寻常的家务活,唐绯不是没有做。偶尔溜出去玩,也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来。深秋入冬,天气凉了不少,唐阿绯实在冷,这才花了三两银钱,给自个儿添了一件袄子,却被庄姨说成浪费,说成败家。
还有这些药材。这些药材虽不是买给自己的,可却是猴子的啊。
本来身上仅有的一百两银子就是江展羿给的。而且她也答应了一定要找到治腿方子。所以,银两再怎么节俭,也不能在药材上节俭。
庄姨气不过,又冲到唐绯窗前谩骂。唐阿绯跳下床,“啪”得将窗子关了,差点夹到庄姨的鼻子。
屋外,庄家姑奶奶地叫喊声霎时惊破天地:“来啊,快来看啊,有人打人了,六亲不认了——”
而在屋内,唐绯堵着耳朵,从枕头下取出一本医书,就着灯火翻读起来。
暮霭沉沉,月朗星稀。苏净在庄家院外听了一阵,不由叹了口气。他刚转身要走,却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苏简。
“少宫主?”
夜色里,苏简的双眸如天上的星。“世间百态,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少宫主,唐姑娘她……”
“这种事,还轮不到我来管。”苏简的语气波澜不惊,“何况阿绯流离数年,想必她对这人情世故,早已见惯了。对她来说,与其有人为她挺身而出,逞一时之快,不如予她片刻温暖,片刻欢乐。”
苏净一愣,不由道:“少宫主对唐姑娘,到底是不一般。”
苏简唇角一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抬眸一望稀疏星辰,他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腊月二十七的大清早,街旁的铺子将才开门,西口药铺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怎么就三两银子了呢?!”唐绯惊道,“这药材我前几天来买,还不到一两银子!”
掌柜的道:“姑娘,我说你也不看这会儿是什么时节。大冬天的,药材本就短缺。你上回来买这药,不还是深秋的事儿么?”
“可你也不能一下就涨三倍啊,我常常来你这儿买药,有你这样坑常客的么?”
“哎哟姑娘,我这哪是坑你,这药我卖别人五两银子,到了你这儿,只卖三两银子了。”说着这话,掌柜的也恼怒起来。他一边将药材收起,一边摆手道:“算了算了,这药我不卖了,姑娘你就当我这儿没货了吧。”
“那怎么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