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司空幸忽地往后退了一步。
前方,云沉雅略回过头,目色凛冽犹如寒刃,直将他的话头切断。司空幸惊诧地注视着前方,而在这惊诧中,又带了些许骇然。云沉雅的周身,像是散发着一股寒意。这股寒意,非但令他这个禁军护卫惶恐,连略通人性的两只小獒犬也蜷缩在原地,再不敢挪动半步。
司空幸晓得,云沉雅这是动了怒。早年在瑛朝,他还未跟在英景轩身边时,便听得宫中有老侍卫曾言:“昭和帝的二子,都是人中之龙。不过二皇子脾性冷些,倒还算好伺候。大皇子则不然,大皇子英景轩,平日对谁都和颜悦色,甚少生气。可他一旦动了怒,怕是五里外的湖水都要结冰三尺,脖子上的脑袋随时不保。”
诚然五里外的湖水结冰是个夸张的说辞,然而瑛朝大皇子英景轩柔中藏狠,莫测阴诈的个性,却是瑛朝宫里人,人人闻之变色的。
气氛僵着,谁也没动半步。
过了半晌,却听得云沉雅笑了一声,“皇位是个什么东西。”语罢,他忽地又端出一副淡笑,招呼了两只小獒犬,施施然往前厅走去。
莴笋白菜仍在惊惶中,迈着小步子老老实实地跟在狼主子身后,没敢叫唤一声。
待云沉雅远去,司空幸憋在胸口的气才得以吁出,他算是晓得,日后关于皇位之争,关于北荒战事连带着二皇子是否有阴谋,自己决不能再多嘴一句了。
唐玉的踪迹,是在京华城郊的一座茶楼子寻到了。说起来,这茶楼名唤“天机楼”,是个十分有名的消遣地儿。每年春夏,茶楼的掌柜会从各地请来三两哥戏班子。戏班子每月出戏十回,每出戏都是一折连着一折,看客看了一折,想知道后情,必然要看第二折。久而久之,生意便火起来了。
司空幸揣摩,唐玉选了这么一处楼子藏身,有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意思。大抵是因他晓得云沉雅诡计多端,逃得远,不如逃得妙。
这一夜,又逢天机楼出戏,里里外外都是人潮,戏子们还没出来,茶楼两层便坐满了看客。云沉雅坐在二楼的一个隔间内,摇着扇往楼下看。司空幸立在他的身旁,将茶楼中的部署与他大致说了一通。
其实若是只捉唐玉一人,司空幸足以应付。可唐家势大,难保这楼子里,还有掩护唐玉的人。
须臾,开戏了。楼子里本来通明的烛火尽数熄灭。幽幽的光线里,只见得楼下有一小厮提着瓜子儿茶水,穿梭在看客之间。司空幸目色一凝,走到云沉雅身边,低低说了句:“就是他了。”
可此言出,云沉雅似是不闻,一脸惬意地瞧着戏台子上的郎情妾意,嘴角的笑意倒十分浓厚。司空幸见状,也不再多言。他走到侧窗口,见那小厮移到了一楼的西角,便抬手一挥发了个暗示。
忽然间,楼子上下无声无息的出现数名黑衣人,纷纷朝西角包抄而去。那小厮倒也精明,见这情状,慌忙将身子一矮,似是藏到了桌下。楼子里太暗,小厮这么一矮身,便不见了踪迹。
司空幸目不转睛的看着。正此时,楼子里又出现了另一拨黑衣人,大抵是唐玉的人手。两拨黑衣人没打算惊动四座,便也没动手。可待司空幸这边的人移到西角时,却见西脚空余一个瓜子儿竹篮,哪里还有小厮的身影。
黑衣人见状,忙给二楼侧窗处的司空幸打了个手势。司空幸亦是大吃一惊,暗道一声:“不好,遛了!”回转过身便与云沉雅道,“大公子,那唐玉……”
话未说完,猛然顿住。只见方桌前空空如也,临街的窗口洞开,而云沉雅早不知去向。
司空幸一晃神,连忙也从临街窗口翻身跃下,打算去追。可他走了还没两步,便被数名黑衣人拦住去路。司空幸武艺虽高强,但要斗过十数人,也需花些功夫。他唯恐那小厮逃远,十分着急。所幸这时,他这边的黑衣人也从楼子里出来了。
两派人马虽都着黑衣,但却略有不同,可分清敌我。街上的行人纷纷散了,两派黑衣人难分难解地打斗一阵,司空幸总算脱困,连忙飞身往街头追去。
岂料还追了没两步,便见得前方一前一后走来两个身影。定睛一瞧,居然是云沉雅与那小厮。云尾巴狼用扇子梢抵着小厮的背脊,小厮一脸惊惶,大气不敢出地往前走。
司空幸连忙迎上前去。因着办事不利,还要云尾巴狼为他补漏子,所以他神色十分尴尬,一拱手只唤了声:“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