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出,宇文朔就愣住了。
他晓得舒棠今日来,是要与他谈联兵符的事儿。可他万万没想到,舒家小棠如斯呆然,连半句寒暄话都不会说,直直入了正题。
宇文朔到底见过识广。默了半晌,他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为何?”
舒棠将几日前白贵的话,放在心里头嚼了嚼。“我知道,你们要让我回北地,其实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是因为你们害怕大瑛朝。”
宇文朔又怔住了。
舒棠接着道:“因为你们北方十二国,表面看上去,是相安无事。其实你们各国之间,关系很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打仗。现在呢,有联兵符镇住,所以你们不敢起战争。可如果有外力介入你们十二国。有一些国家,就想借着外力,除掉别的国家。”
“我本姓慕容,所以,如果我嫁了云官人,大瑛朝就可以‘家务事’的身份,干涉你们北地。这样一来,大瑛朝,就成了你们最怕的那一股外力。”
“你们怕大瑛朝有理由介入北地,令北方十二国陷入战争。所以你们才不许我嫁给云官人,才一定要将我带回北地。”
舒棠说的头头是道,而她之所言,的的确确是宇文朔此行的根本原因。
宇文朔沉吟一阵,抬起头来。“不错,慕容公主之言,句句属实。不过――”他一顿,接着道,“慕容公主既然深明其中因果,那么,宇文便不需多费唇舌,还望公主随我回到冒凉。”
舒棠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她停了一下,又偏过头,解开手旁布囊,从里面取出一物托于掌中。
“这个给你看,我不回去。”
那掌中之物,正是以大瑛朝玉玺所制的联兵符。
宇文朔见状,不由惊得后退一步。“这个――”他失声道,“这个竟是――”
舒棠点点头:“你方才也承认,不想大瑛朝有理由介入北十二国。可是,有了这方以大瑛玉玺塑成的北联兵符,即便我不嫁给云官人,瑛朝也有理由介入你们北地了。”
宇文朔眉头拧紧,拂袖转身:“如此一方联兵符,如何叫我北地信服?!”
舒棠一怔,连忙起身解释说,“你看,这方联兵符,真的是依照传统的法子做成的。”见宇文朔仍不语,她又跑到宇文朔跟前,将联兵符拿给他看,“而且,做这方联兵符的时候,我们还找了人作证。那个人是南俊的小世子,杜修小官人。”
宇文朔的瞳孔猛地收缩。
南边有九国,目前看来,实力虽是旗鼓相当,可是南俊一国,民风好武,上位者重文,兼而修之,又善外交,向大瑛汲取经验。长此以往,南俊的国力,定能雄踞一方。
宇文朔沉了口气,朝门前踱了两步,缓声开口:“又如何?难道只需一个南俊世子作证,我北地的联兵符,就可被你们偷天换日了么?”
舒棠默然。她想了一下,回过头,看向白贵。白贵朝她点了点头。
舒棠也就声音放缓,慢慢地道:“是不能,可是,有了这方联兵符,北地有些国家,难免会蠢蠢欲动。”
宇文朔大怔,猛地回过身来。
舒棠继续说:“北地十二国,百年以来,积怨很深,又没法用战争化解。如果大瑛朝,有重臣拿着这么一方联兵符,去游说北地各国。难免有一些国家会动摇,会想凭着这样一方联兵符,借助大瑛朝之力,挑起战争。”
“如此一来,无论我是不是云官人的发妻,无论我跟不跟云官人回到永京城。大瑛朝,都有了理由介入北十二国。”
宇文朔只觉背脊发凉。
这个计谋。这样的计谋……先发制人,李代桃僵,反间,连环,咄咄逼人……
“这个法子,究竟是――”宇文朔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一防再防,竟是低估了你们……”
舒棠道:“我们也晓得,北方其他国家,可能也怕战乱令北十二国民不聊生,所以不会答应大瑛重臣的游说。所以呢,我们也不愿意将事情做到最后一步,只希望……宇文大哥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宇文朔一愣,冷笑一声:“将人逼至极致,却反退一步,这样便可确保成功。如此心机,如此高明,却不知是大瑛朝,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舒棠垂下眸子,将布囊解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块莹碧的玉牌,一卷写好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