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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157)

  马车上焚着一炉香,车外是繁华街景,秋菊点缀其间,暗暗淡淡紫,融融恰恰黄。

  云尾巴狼背倚着车壁,头枕着手背,慢条斯理地说:“这中秋一会来得蹊跷,但时机倒是得宜。”

  三大家族的人,除了方亦飞以外,均被流放了三年。因此,唐玉虽是今春回到京华城,也只有熬到流放期满,方可正大光明地邀云沉雅等人一聚。

  景枫撩开车帘,看着天边渐次褪色的霞光,道:“我听白大人说,舒棠的身世,北地联兵符的秘密,均是你通过唐玉提供的线索查出的。”

  云尾巴狼从袖囊摸出一份薄卷,扔给景枫:“去明荷偏苑前,唐玉送来的。”

  薄卷的左侧,是南北买卖的路线图,右侧数行小字,记录的是青稞交易的幕后人,以及一些关于联兵符可考证的传闻。

  景枫看过后,将薄卷卷起。

  “言简意赅,一阵见血。这唐玉,却是个有些本事的人。”

  云沉雅接回薄卷,想了想,引了一枚火折子,沿着卷角点燃。

  融融火光里,传来云尾巴狼懒洋洋的声音:“他这人倒是奇怪,虽有些本事,却不似方亦飞锋芒毕露,一心想着的,不过是远离庙堂,仿佛只求心安人安一生平凡。”

  景枫一愣,少时,他的眸色黯下来。

  车帘被风掀起,月色呼之欲出。

  “其实唐玉所求,并无甚过错。”

  诚如景枫自己,原来也想建功立业,可北荒之战,一将功成万骨枯。乾坤已定,逝者已逝。日后便是有皇权功勋在手,又能如何?当初,柳遇还在身边时,劝他留下一起厮守,他应该听的。

  觉出景枫的言下之意,云沉雅不由挑眉。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尾巴狼“嗤”笑一声。

  “这么说,那皇位,你也不要了?”

  景枫一怔,移目望向他,“难道你也……”

  云尾巴狼悠悠闭上眼。

  “父皇早有传位之意,可他只有三子,除你我之外,景贤才两岁,这可如何是好啊……”

  弄云巷里桂花香,马车到了巷子口,舒家小棠也刚跳下骡子车,见了云景两兄弟,三人结伴,一同往唐家宅子走去。

  唐家宅子不大,是唐玉秋后才寻来的。院中有紫藤花架,有石桥池塘,还有一张藤椅。

  此刻,方亦飞正半倚在藤椅上。听见叩门声,他随意从地上拾起一个石子儿,往门口一弹,门闩应声断开。

  余光瞟见来客,方亦飞却并不相迎,剥了瓜子儿抛入嘴里,这才懒懒起身,回了正堂。

  “你们找的人来了,出去见吧。”

  须臾,正堂里,传出方亦飞懒懒的声音。

  然而这一句话过后,整座院子,又再次陷入寂静。

  天上一轮圆月空明,云烟缭绕。紫藤花随风摇曳,时而有一串花穗倏忽跌落,沾地无声。

  云沉雅等三人步入院中,只见正堂一灯如豆,映在窗纸之上,朦朦胧胧。须臾,听得房里“嗑嚓”一声,渐又想起木轮滚地的轱辘声。

  三人正纳闷着,然却在秋多喜出现在门口的一瞬愣住了。

  南国中秋之夜,并不算冷,然而秋多喜身上,却穿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小袄。人瘦多了,脸颊深陷,眼底有黑晕。她的双腿已是动不得,坐在轮椅上,有唐玉推着。

  唐玉见三人愣怔,沉默片刻,将秋多喜小心翼翼地扶起。

  “只是一次小聚,大公子,二公子和小棠不必拘谨。只是多喜染了风寒,饮不得酒水。”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病成这样,药石罔及,哪里是什么风寒。

  云沉雅心中一沉,侧目看向舒棠。

  舒家小棠脸上的神情,早已惊呆了。

  秋多喜被唐玉扶着,来到几人面前。三年之别,许是因为久病,许是因为历练,秋多喜敛去昔日几分冲动,变得安宁从容。

  她朝云沉雅三人微微俯身。

  “大公子,二公子,小棠。今夜之邀,其实是唐玉替我邀你们来的。因亦飞回来了,我们三个,等我风寒好了,可能要一起北去大瑛,看看神州风土。此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我……”

  说到此,她一顿,目光又小心翼翼地掠过舒棠。

  “我在京华城,识得的人不多,所以,所以……”

  “她在京华城,识得的人不多,只你几个故友,令她有些牵挂,所以临行前,邀你们一会,算是作个别。”方亦飞不知何时倚在门槛,手里拎着一壶桂花酿,懒洋洋地接过秋多喜的话头,替她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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