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见了云沉雅,不由诧然。她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没敢相信:“云、云公子?云公子怎的来了?”
她今日穿着粗布衣裳,这副模样,就像从前那个小傻妞。
云沉雅一愣神,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闲着无事,便将结好的账目送来,你也好对一对。”说着,他又道:“上次你送来了三坛果酒,这小坛子不易买到,下人将酒水运出来,我便顺道给你捎来。”
舒棠听他说罢,忙不迭接了小酒坛。寻了一处将坛子安放好,舒棠便将云沉雅请进客栈。
穿过小廊子,舒家客栈的后院还跟往常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几株海棠花树。
午后的风拂过葡萄架,团团绿藤,翠色逼人。云尾巴狼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坐了,看着舒棠对账目。她本是聪颖,做事又专心,算珠拨的哒哒响,一副熟稔的模样。
云沉雅看久了,便不由勾起唇角。浅淡温和的笑意挂在脸上,他觉得这些年来,她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幸而一直都在他心底。
两只獒犬在后院打着圈,这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它们从前的主子。
舒棠对好账目,抬头对云沉雅一笑,说:“云公子做得账目都是对的。”
说是云沉雅做得账目,也就是个泛指。可笑靥如花,一时乱了他的心神,云沉雅怔了怔,愣然道:“不……不是我做的账目。”
此话出,他便觉察出不对劲。云沉雅尴尬地咳了两声,又将语锋一转,说:“小棠姑娘好些日子没来棠酒轩做客了。”
但是,她又为什么要来呢?她是小掌柜,下头雇了小厮跑路。再者说,棠酒轩她统共就去了那么一回,若非顺道,她寻常也是不去的。
一时之间,云沉雅不禁觉得窘迫,像是说什么都不对。
谁知舒棠听他这么一提,也面露赧色。她垂下头,咽了两口唾沫,道:“因、因上次我将云公子认错了,以为云公子生气,此后我、我便没亲自送酒……”
云沉雅一愣,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变得笨拙起来,片刻只道:“这样啊……”
舒棠重重点了下头,抿着唇,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春深似海,花开如锦。方才莴笋白菜那般兴奋地跑出去,她还以为是他回来,那么开心。
可惜……不是。
因他说他不是。即便他真的和她的云官人很像。
舒棠也不知是该相信他,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候她总会将这个云晔认错,如同那日他在临江客栈不顾一切地牵着她走,如同今日他坐在葡萄藤下,沉静地看她拨算珠子。
但即便是这样的似是而非,有他的到来,舒家小棠仍是开心的。像是等了这两载余,终于等来了一丝晴朗。
舒棠忽地抬起头,亟亟道:“云公子,你……你坐坐吧,先别走。”
云沉雅愣住。
舒棠又道:“我、我新酿了果酒,你尝尝成吗?”
云沉雅注意到她身后有海棠花瓣拂落,将她衬得像个画中人。
他眯了眯眼,目色迷离起来:“好,我尝尝。”
这时,院里有门“吱嘎”一响,舒三易听到院外的人声,便出来瞧瞧,可却在看到云沉雅背影的一瞬愣住。如果不见长相,他真的很像那个人。
舒三易蓦地明白了为何舒棠近日来的笑容比往昔更明媚。哪怕这两年来,她从未在他面前提及云沉雅这三个字。可舒三易知道,她依然等着。否则,以她按部就班的性情,又岂会不急于自己的亲事。
舒棠老实单纯,旁人对她好,她便对旁人好。其实这是个不容易动心的性子。可有朝一日,她若真的喜欢上谁,也会是死心塌地的。
而如花的年龄已快过去,长这么大,她只对云沉雅一人如此特别。
舒三易不知云晔到底是谁,他想要做的,只是保护水?的女儿。
“红妞,来人了哇?”舒三易道。外衫披在肩上,他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出来:“估摸着又是要下雨的天,水汽重,我这膝盖骨又疼起来了哇。”
舒棠听了此言,连忙上前将舒三易扶住。她看了看云层积厚的天,老实点了头:“爹,云晔公子来了,我去给他拿酒。下雨了你进屋里歇着。”
这时,云沉雅却从另一旁扶住舒三易,与舒棠道:“先去温一壶水来吧,我扶老先生进屋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