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若离也看出来了,笑着道,“那我就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金福顺一愣,垂了眼眸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自嘲:“不掉脑袋也是要死的,早晚罢了。”他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让人除了看到他一脸的笑外,什么情绪都找不到,“我师父就说,若能活到六十,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们没活路做了內侍,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么。金福顺笑着。
“倒也不一定。”顾若离上了药罐,小火煮着,“身体还是要保养,若养的好,苏公公就算八十岁,也能健步如飞。”
金福顺擀面的动作一顿,看向顾若离,好像在审视她刚刚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怎么了。”顾若离看着他,金福顺嘻嘻笑了起来,点头道,“我可是记住这话了,等将来我要去和霍大夫讨养身的法子呢。”
顾若离也忍不住笑拉起来,点着头:“随时恭候大驾。”说着,帮他在灶膛里添柴,上水煮着。
两个人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聊着天。
“你和我一起去吧。”金福顺道,“太上皇要是又不喝,我可说不出个一二三。”
太上皇病后喜怒无常,若是闹起来,他也没有办法。
“好。”顾若离端着药跟着金福顺去了前面,苏召立在门口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过来,眉头略挑,“怎么这么久,难得圣上今儿想吃点东西。”
金福顺加快了步子:“我这就送进去。”话落快步进了门。
“霍大夫。”苏召看着顾若离,淡淡的道,“赵将军有事回去了,他让我转告你,你安心住在这里,若是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顾若离点了点头:“给您添麻烦了。”和他一起进了门。
太上皇穿着中衣,靠在床头,樊氏正一根一根的喂着他吃面条,他拧着眉吃了半口,便摆着手:“不吃了,你端走吧。”
“再吃些吧。”樊氏哀求着看着他,太上皇有些燥,费力的压下去,不耐烦的道,“倩娘,我真的不想吃了。”
樊氏端着碗,叹了口气。
“先生。”顾若离端着药碗过去,“该吃药了。”
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上皇大怒,用尽全力的喝道:“喝什么药,都给我滚!”又道,“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命,你们不必哄着我,我若傻也活不到今日。”
心情时好时坏,喜怒无常这是正常的,顾若离将药碗放在一边,笑道:“是啊,都是命,所以先生怎知自己的命是活还是死呢。”
太上皇一愣,看向顾若离,眼中满是怒意:“我的命,我当然知道。”
“参明,她一个孩子。”樊氏一看苗头不对,立刻朝顾若离打眼色,哄着太上皇,“和她生什么气。”
太上皇撇过头去,脸色僵闷,不再说话。
“夫人。”他们并未和顾若离介绍身份,所以她不便直称,更何况,太上皇也好,娘娘也好,这些称呼对他们来说是痛苦的根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总要有人做恶人,一直哄着也没有用。
樊氏一愣,就听顾若离道:“先生信命并没有错,可我们总不能由着命摆布,是死是活虽上天早有安排,可我们也要争取一番,多活一日,便就多一分机遇,多一种可能,先生觉得呢。”
太上皇没有说话,闭着眼睛。
“先生若觉得抗争无用,不如把此事交给我们好了。”顾若离声音轻柔,“就半月,您听夫人的,听大夫的,若没有起色,那就真的是命,我们也信。”
樊氏微怔,去看太上皇,就看到他睫毛颤了颤。
“先生喝药吧。”顾若离将碗递过去,用勺子舀起来,太上皇不悦的道,“不用你,让倩娘来。”
顾若离没有动,朝樊氏摇摇头,对太上皇道:“夫人的手肿了,捧着碗对她来说,很辛苦。”
太上皇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樊氏的手。
虽光线不明,可依旧能看得出,她的手粗糙红肿,早没有当年的细白柔嫩。
“我没事。”樊氏笑着道,“缝衣裳时不小心扎着罢了。”
太上皇没说话,自从出事以后,他一心懊悔,怪自己太过冲动,不该听信小人的话,又渐生了满腔恨意,那些往日情深的手足,那些口口忠心的良臣,那些日日伺候的奴才……
甚至于他的亲娘。
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的,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那个位置。
如今那个位置换了个人,他们一样像当初对他一样,对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