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淡淡说着,不躁不骄,他想起来,自从上了马车以后,她便就是这样的态度,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是他却能莫名的看出来,她此刻心里的惊涛骇浪。
明明刚才还情绪低落,眼眸通红,为何转眼间又恢复了精神。
是什么事让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
还有,方才在房中,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若不然以她的行事风格,是绝不会一句话不辩解就自己出去的。
不过一会儿,她就愿意拿性命作保。
“你留下来?”赵勋打量着她,想从她的面上看出什么,“可知道后果?”
顾若离笑笑,回道:“我很怕死。”
赵勋不再看她,目光扫过侯在一边如影子一样的內侍身上,过后淡淡颔首,波澜不惊的道:“随我来。”
顾若离回头望着屋檐下摇摇欲坠灯笼,在照不到的暗影中,她感觉到有数双眼睛,正无声无息的盯着她。
可她却没有了半分的害怕,暗暗吁了口气,大步随着赵勋进去。
房内,赵勋正和妇人在说话,见她进来,妇人出声道:“那就有劳霍大夫了,稍后我去给你安排房间,就在隔壁,照顾起来也能方便一些。”
这样看来,赵勋是答应了。
“有劳了。”顾若离笑了笑,“还请速速去抓药,稍后我便煎上,入睡前喝半帖!”
妇人颔首,拿药方出了门,过了会就走了进来,笑道:“房间已经备好,霍大夫先下去休息吧,等药到了再去唤你。”
“好。”顾若离没有多言,独自出了门,方才进来时引他们的那个人又无声无息的出现,领着她去隔壁的房间,推开门低声道,“姑娘少歇。”
顾若离道谢,忽然道:“可否劳烦公公,给我送点热水。”
那人一怔,一双略有些沉郁的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她,随即颔首,道:“稍等!”
果然是內侍!顾若离对方才的决定,越加的坚定。
御药房中,此时药工正拿着一张药方,愁眉苦脸:“怎么要这么多药。”他数了数,“十九味,还都是一斤一斤的,又不能当饭吃,真是白费我们功夫。”
“劳烦小哥,这是我们娘娘开的方子,您就按着上头写的配吧。”说着,塞了锭银子,“虽行将就木,可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是。”
药工飞快的掂了掂分量,收入怀中:“知道了,你在外头候着吧。”
內侍笑着出去,正好与当晚值宿的戴韦戴院使撞上,此人身量不高,身形微胖,容貌也算寻常,可一对眉毛却让人印象深刻,浓黑乌亮却骤然从中间断开,显得有些……古怪。
內侍低头行礼,戴韦认出来人,就凝眉道:“金福顺,这么晚了你不在西苑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来给我们娘娘抓药。”金福顺笑着,态度谦卑,“给各位大人添麻烦了。”
戴韦一脸漠视:“药方拿来我瞧瞧。”他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不解的道,“什么方子,开的药这么杂?”
“奴婢也不知道,我们娘娘近日常研究各类方子,许是要试试哪种药得用吧。”金福顺回着,模棱两可的。
戴韦没有说这方子没有用,也没有提吃错药会有什么结果,只吩咐药工:“给他抓吧,别耽误时间。”
“是!”药工应了,一样一样的称重,包起来。
戴韦进了里头的御医歇息的房间,里面正有三位穿着袍服的御医喝着茶,看见他进来,三个人起身行礼,戴韦摆手:“都坐吧!”
“戴大人。”其中一位略瘦的,年纪稍大叫周超的御医问道,“那边又来抓药了?”
戴韦点头,若有所思:“药杂而乱。”病,他也去看过,要是早几个月,还是有救的,可是现在,就算是拿药当饭吃,也没有用。
“您亲自诊断过。”周超问道,“都说是肺痈,您觉得呢。”
戴韦若拧着眉,敷衍道:“大约是吧。”是不是肺痈,他倒是持保留意见,若是他会用化痰祛湿的药打头阵,一旦无效便用大黄牡丹汤泻,清热解毒,再逐淤攻下,消肿排脓,要没有意外,三五贴就能好。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听说赵远山去延州找了杨怀瑾。”周超低声道,“不过,杨怀瑾没有来,看样子是不敢来了。”
“他要敢来,当初就不会连太医院都不敢进。”钱湛嗤笑一声,道,“顾解庆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要不是动了妄念,让圣上起疑,也不会全家落到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