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米?吃着可真不错,改明儿我也买些。”赵荞随口笑问。
船家老大摆摆手,笑容变得神秘:“那你可买不着。”
之后没再多说什么,又闲扯些别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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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半酣,船家老大倒头就睡。
赵荞与贺渊出了客舱,唤了一名船工来照应他,两人往客舱那头回。
不过两人并没有进客舱,只是将韩灵唤了出来,三人在甲板上做吹风透气状。
贺渊小声道:“他突然问咱们姓名,大约是存了点疑心。”
韩灵惊得眼皮突突跳,紧了紧嗓子:“哪里露了破绽?”
“他未必是确凿看出什么破绽,走歪门邪道提着脑袋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警觉。他半遮半掩亮出了底,咱们却没接茬进套,他会防备是我意料之中的。”赵荞看着手里半枚枣糯团,若有所思。
“那,他会在船上对咱们动手吗?万一他宁可错杀不愿错放……”
不是韩灵胆小,那种人本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应该不会,否则他后来就不必费心思周旋试探那么多。”贺渊冷静道。
“船快要进原州界了,他不敢。别忘了,后头大船上还有结香他们十几号人,”赵荞也摇头,“若靠岸时咱们三个有什么差池,结香他们只要一声张,原州漕运司登船查验的官差就会将这整队船扣下。”
韩灵又急又不解:“那他为何突然问你们姓名?”
“大概他一到原州就会想法子给他的上家头儿带话,设法查我们身份,”赵荞想了想,“按常理,到了原州他们的人至少会盯我们几日。咱们先不能急着往松原郡去,就老实撂地摆摊说书,等他们的人撤了再说。”
“嗯。只能这样,”贺渊颔首,又看着韩灵道,“还有不到十日就到原州,接下来我们不能再有任何异动,以免当真露出马脚。”
特地唤韩灵出来就是要叮嘱他这个。毕竟他是三人里最懵的一个,有些事若不提前对他讲清楚,几时捅了娄子都不知。
“好,我看你们眼色行事就是,”韩灵点点头,“那咱们现在是进客舱去么?”
天气阴沉,眼看要下雨了。
“你先进去吧。”贺渊瞥了瞥还盯着手中团子出神的赵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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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荞对韩灵的离去毫不关心,兀自看着手中的半颗团子咬唇思索。
良久后,她忽然看向贺渊,没有过脑就将手中半个枣糯团递给他。
“我觉得这团子有点古怪的熟悉感,但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先前你没吃,尝一口看看。”
贺渊淡垂眼帘瞪着她手上那半颗团子片刻,才伸手去掰下来一点。
他已经很小心,奈何赵二姑娘吃东西实在不讲究,竟是东一口西一口地瞎啃,任他再怎么避,掰下来的那一小块上还是有着半枚小巧齿痕。
眼角余光羞耻而忐忑地偷瞄着赵荞,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团子的滋味,若无其事般目视前方,迎着河风站得笔直,一身坦然正气。
“我说,你在脸红心虚个什么劲?”赵荞眼神古怪地睨着他的侧脸,“之前在枫杨渡的酒肆你不就偷吃过我剩下的饼了?”
“没心虚。那次也不是偷吃,是帮忙吃,”贺渊纠正了她的说法后,又补充道,“我脸红是因为要下雨了,闷的。”
在赵荞焦灼等待答案的目光注视下,面红耳热、故作正直的贺渊总算将那口团子咽下。
他眸心湛起危险星芒,嗓音稍凛:“是‘松原碎雪米’。”
“松原碎雪米”是松原郡当地特有米种,仅极小范围的特定土壤才能种植,产量也不高。
但它口感极佳,最重要的是食用后饱腹感极强,且有医家佐证,长期食用这种米的人较常人更为耐寒,在前朝时就是举国有名的食补珍品。
“武德元年起圣谕就诏令这种米专供北境戍边军,每年上贡进京都不得超过百斤之数,”贺渊抿了抿唇,“民间若有私贩者,斩立决。”
赵荞心中大骇。难怪她觉熟悉。这种米,她在宫宴时吃过几回。
连皇宫内城都只宫宴时才舍得享用、偶尔被拿来犒赏有功之臣的军需米,竟被一个船家老大拿来做了简陋干粮。
去年松原郡与北境戍边军联名向京中报捷请功,称抵挡了吐谷契的一次越境偷袭,当时神武大将军府曾派人往松原郡查证属实,并未看出异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