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这顿骂还是有策略有计谋的。
贺渊长指抵住眉心揉了揉,两耳嗡嗡响:“那,赵二姑娘可消气了?能听我们解释两句吗?”
这姑娘骂人仿佛有毒。
他被骂了半个时辰后,已经快要深信自己就是她口中那个“治下无方、徒有虚名、不干人事的混账王八蛋壳子渣渣”了。
没错,在她口中,堂堂金云内卫左卫总旗贺渊大人,已经连“王八蛋”都不算,只配是个“蛋壳子渣渣”了。
“解释个屁。我消不消气有什么要紧?真正苦主可是躺在里头的岁行舟!”赵荞气冲冲站起来,“你们可别仗着朝野间‘重文轻武’,他又出身寒门没人撑腰,就想着半哄半吓摁了他的头要他和解。”
她和岁行舟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但岁行舟的妹妹岁行云却是与她情谊甚笃的朋友。
岁家寒门小户,又只剩这兄妹二人,本就势单力薄。
眼下岁行云从军去北境戍守边关,岁行舟孤身一人在京中,又是不大不小的六等文官,遇事真的很容易被人拿捏。
赵荞之所以气势汹汹拎着贺渊骂这半晌,为的也是先打压一下对方气焰,不让内卫这帮人以为岁行舟是软柿子。
“我管你们是打算搬出‘内卫执行公务秘而不宣’的条条,还是让你们哪位大人出门斡旋,谁的面子也不管用!这事能不能和解必须依着岁行舟的意思。若他不愿放你们这马,除非你们敢将我杀人灭口,否则我定会替他将这事捅破天!”
别看赵荞读书不多,观人心却自有一套。
大伟他们几个先前确实那么想过。虽那想法只是稍纵即逝,但真动过类似念头。
被她说破后,几位个少年人羞惭又惊慌地低下了头,双手绞在身后不敢吭声。
贺渊望着她周身似有火焰高张的背影,抿了抿唇,忽然很羡慕岁行舟。
很羡慕岁行舟能被人这样护着。
*****
岁行舟虽是文官,小时也曾稍稍习过点家传武艺。不过他根骨资质比不上妹妹岁行云,所以还是读书为主,只习几套强身健体的拳脚身法而已。
但也多亏他有那点微薄底子,才在歹人挥刀相向时及时避开致命要害,只是背上挨了一刀。
这刀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没伤着筋骨,但血流了不少,被赵荞的人救下后,没多会儿就撑不住昏过去了。
好在内卫的人为他处理及时得当,送到这里安置下来后,又找了大夫来替他诊脉抓药。
一个多时辰后,他总算缓过了那口气,满脸惨白地悠悠转醒。喂了药后又歇了片刻,气息脉搏虽弱些,但明显稳了不少。
见他确实性命无碍,人也清醒了,赵荞的脸色才稍缓了些。
闯祸的几位少年武卒老老实实站在床榻前向他行了大礼,诚恳致歉并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贺渊身为他们的上官,也郑重向他执礼道歉,并言明之后会负责照料他的伤势直到完全好转,将来若有任何后遗症状都会负责。
岁行舟在得知自己这场无妄之灾的来龙去脉后,趴在枕间弱弱扯了扯嘴角,就沉沉合眼,看上去似乎没有想将事情闹大的意思。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赵荞见状也就暂且收兵,留了紫茗在此照应后,便带着阮结香准备先行离去,打算等明日岁行舟精神好些后再与内卫的人掰扯。
瞥见贺渊竟跟着出了院门,赵荞蹙眉:“贺大人有事?”
“有一事相求,”贺渊清了清嗓子,也不绕弯,“今日之事确是我们理亏,但此事若闹大,后果或许超出赵二姑娘想象。可否请二姑娘,不要向外声张?”
赵荞白了他一眼:“我管你们多大个后果?个人造业个人担着!我说了,这事我只看岁行舟自己是什么意思,你这会儿跟我说什么都是白搭。既他方才没表态,那我暂时也不会挑事。明日典仪结束后我再过来,到时看他怎么说。”
*****
翌日大雪,到典仪结束时都没停。
从典仪台下来后,赵荞随意向兄嫂扯了个谎,说自己要去街上逛逛。家人早已习惯她的贪玩,况且圣驾在,这几日溯回城也安全,兄嫂便都由得她。
今日因宗亲都要在圣驾近前,赵荞出来时未带随侍,独自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内卫那座小院去,略有些狼狈。走着走着就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后拎住了她的后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