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究竟是“不认同神武大将军府推行的军务革新”,还是“不认同由赵荞与慕映琸这两个经验资历都欠缺的无名小辈担任神机教习之重任”,这就有待商榷了。
“想让这两拨人安分受训,最重要的是弄明白他们不愿配合的背后真正诉求为何。找准源头才能对症下药,急是没用的。”赵荞冷漠脸,心中一声长叹。
慕映琸却笑了:“以往是我看走眼,还以为你行事当真没心没肺,只顾自己痛快。”
语毕,他抬头朝内卫五人所在的那桌看了一眼。
慕映琸虽比贺渊小两三岁,但两人有几分私交,他对贺渊多少有些了解。
这一整日下来,他心中疑惑好几回:到底是谁最早发出“赵荞与贺渊是天作不合的两种人”这谬误定论的?
今日见赵荞虽是显得泼皮霸蛮些,行事手段颇有点出其不意,但细究之下不难看出,她反应机敏灵活,处事有张有弛,于细节处思虑周全,进退间分寸恰好。绝不是传闻中那般脑袋空空、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纨绔。
虽不清楚这二人私底下相处具体是何模样,但慕映琸觉得……
这两人真是越看越相配的。
*****
下午,慕映琸带领众人在雁鸣山武科讲堂的一位典正官陪同下,大致熟悉了雁鸣山的环境。
之后重新在湖畔备用演武场整队集结,由慕映琸向大家提前通报了明日训练流程,赵荞也简单说了些规矩。
除了曹兴、连琼芳两人为首的遂州、原州两拨人仍旧一言不发地杵成木桩外,无人再故意挑事,大致上风平浪静完成了首日的所有计划事宜。
申时,赵荞下令就地解散,众人在杂役官们的引领下各自回到住处。
此次为六十三位受训将官们安排住处是照他们各自官阶、将衔来的。大多数是四人或六人共一院,只七人享有各自单独住所。
贺渊这金云内卫左统领是高阶京官,位同少卿,受训者中无人能与他真正比肩,自是得到最高礼遇,被安排在南面最为清净的“邀月醉星阁”。
引路的杂役官恭谨开口:“贺大人这边请,您的行李已安顿在醉星阁二层。因您事前交代不必随时有人近身,照应您的两名小竹僮便安排在底层最左那间耳房。如您有什么吩咐,催动二楼窗边悬丝,他们房中的铜铃就会响。”
若无铜铃召唤,小竹僮们是不会擅自上楼打扰的。
“有劳费心了,”贺渊得体致谢后,又以商量的语气道,“我惯常睡得浅,是否方便安排夜间的卫队巡防不必经过此处?”
为保障学子们的安全,朝廷为雁鸣山武科讲堂配备了一支三百余人的专属卫队,日夜在讲堂院墙内及后山上来回巡防。
而自今日起,又有这六十三位各军府中高阶将官在此集结受训半年,山下小镇附近随之新增了北军哨卡。可以说,之后这半年将是雁鸣山武科讲堂落成以来最最安全无虞的时期。
杂役官执礼应诺,笑容满面道:“金云内卫左统领是何等身手?以一当十都游刃有余的人物,卫队巡防在您这里不过摆设罢了。既您有此吩咐,稍后我便去向卫队通传。”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邀月醉星阁”大门。
见贺渊的目光在两楼中间来回打量,引路的杂役官忙笑着介绍:“贺大人或许有所不知,雁鸣山原本是当今陛下被封储君之前的别院,这邀月醉星阁还是帝君陛下的杰作。”
贺渊微微颔首,面上神情没什么波动,心下却暗自腹诽:啧,那家伙,就爱在陛下面前将自己扮成“金丝笼中娇养出的作精小郎君”。
贺渊不知旁人有没有看出过此地此景里隐藏的奥妙。反正他是一进来就察觉,这里的造景根本就取材于龙图阁内那本前朝皇家珍藏的《十香秘谱增补本》中所绘的“天地阴阳大乐图”!
这邀月醉星阁总共占地有近二十亩,除主体的“邀月阁”、“醉星阁”两栋楼外,亭台水陌、奇石珍卉、扶疏花木、勾檐雕花也是处处匠心,极力追求“阴阳应对,契合大乐”的主旨,连寻常人不易留心的细节部分也照此办理,几乎达到“移步成景、避无可避”的效果。
目之所见皆是“看似浑然天成,实则人力而为的缱绻成双”之暗喻,不懂深意的人也易觉气氛旖旎,懂的人则更易因被引发诸多瑰色遐思而心摇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