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随打趣地看向桌上的大冰鉴:“可谁都没告诉她此事的真正目的。若她只当是玩乐,最后输了怎么办?别的事且不说,你这精心准备的彩头可就尴尬了啊。”
“她不会输,”贺渊看着场中准备开始第二轮比试的赵荞,眉眼温柔,语气笃定,“她应该已猜到你们想借此为舆论造势,争取朝中各部同意推行配备火器至各军。这是国之大事,她能想明白自己有多关键,定会全力以赴。”
他的阿荞最聪明,从不让人失望。
而他要做的,就是早早替她考虑并摒除一切风险,为她铺好稳妥退路,护她余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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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今日是钟离瑛的寿辰,第二轮比试要打的目标是填充了不同颜色彩砂的锦布沙包。
每个沙包里还藏着些零碎银角、铜角,算是寿辰散喜。
当侍者将锦布沙包一颗接一颗抛至高空,赵荞、夏俨与慕映琸也相继扣动扳机。
红、蓝、银白三色彩砂在空中炸开,灰蒙蒙的穹顶霎时绚烂。
散喜用的银角、铜角飞溅,宾客中贪玩的年轻人们便雀跃起哄,摩拳擦掌等待比试结束后上前收集。
按照事前约定,红色沙包是赵荞的猎物,夏俨蓝色,慕映琸银白,三人各自可换两次弹匣,以众人目之所见的彩砂颜色多寡判定胜负。
比试才过半,漫天红色彩砂就成了主色调,蓝与银白点缀着那烈烈张扬的红,胜负已分晓。
“你换弹匣怎么那么快?”慕映琸一边扣动扳机,一边沮丧嘟囔。
赵荞笑回:“手熟而已。”
京中许多人都说她是个败家子。可败家子有个好处,就是烧钱的玩乐从不心疼。
以往她拿水连珠打猎或打木桩玩乐,每次都仿佛是抬着银子往水里丢,慕映琸这种规规矩矩的世家小公子可不敢这么奢靡无度。
而夏俨本就是治学为主,虽对火器有所涉猎,凭着过人天资也能玩得很出众,但与赵荞这种“用无数铜弹喂出绝对五感”的熟练精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两次弹匣换过,赵荞完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荞身上,惊讶、钦佩、震撼,继而欢声雷动。
这似乎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得到如此待遇。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上的碎晶星图,再抬头时便忘了先前对贺渊的那点不快,笑眼弯成慧黠甜蜜的细月牙,下巴高高抬起,优美的脖颈抻出骄傲的线条。
贺渊你看,我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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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们将那做为彩头的巨大冰鉴从高台锦棚上抬下来,钟离瑛、慕随与贺渊也随行而来。
众人正围着赵荞叽叽喳喳,见状稍稍消停了些,好奇又紧张地看着那个神秘的彩头。
“承让承让啊。”赵荞笑着对手下败将们拱手,惹来连绵不绝的哀嚎。
“没有谁在让你!就是纯粹干不过你而已!”
“呔!炫耀可耻!”
“搞不好钟离将军给的彩头就是一大坨冰块,看不把你气得嗷嗷叫!”
“哈哈哈,钟离将军哪会这么调皮?又不是你。”
众人笑闹着,酸唧唧地瞎起哄,巴不得这个彩头让赵荞捶胸顿足才好。可他们也知道,端看那冰鉴上少府匠作的如意祥云纹精雕,就知定是个稀罕物。
在钟离瑛与慕随慈蔼带笑的鼓励目光下,赵荞走路带风地穿过起哄的众人,笑吟吟执了谢礼:“多谢钟离将军馈赠。”
“谢我做什么,”钟离瑛手拄虎头拐,笑睨贺渊,“我老人家借花献佛而已。”
侍者将冰鉴打开后,赵荞与一众好事围观的年轻人全都惊呆了。
那是一座形色俱佳的缩微园林,亭台楼阁、水榭瀑布、繁花巨木,该有的都有,色彩绚丽逼真,讲究的不得了。
连靠墙的青梅树都做得像模像样。
树下坐着个小小的姑娘,仰头笑眼弯弯,慧黠如狐狸,微微张着嘴。
而树梢上有位小少年探头而出,调皮地捏了颗青梅果,扬手正要往她嘴里投掷。
最重要的是——
“是沣南贺氏糖庄的浆果糖做的啊!!我闻到味儿了!”沐霁晴羡慕到破音,口水狂飙。
冰鉴中有冰块蒸腾起的泠泠白雾,所有细节都活灵活现的糖果园林在那白雾环绕下如梦似幻。
糖甜与果香混合交驳的甜酸滋味淡淡飘来,使人不住齿颊生津,胸腔里仿佛有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