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他俩不熟时,赵荞只觉他对自己约束太过,差不多就是中规中矩地完美给别人看,活得憋屈又枯燥。
而他眼里的赵荞,大约就是“荒唐妄为、不求上进、莫名其妙”。
总之双方不对盘,相互敬而远之,不是敌人却绝成不了朋友。
直到去年冬在溯回城,赵荞无意间抓到个与贺渊有关的小小把柄。
其实那件事在赵荞看来只是笑笑就过了的小差错,她根本不会再对别人说。
但贺渊却如临大敌,完全无法信任她的承诺,从溯回一路谨慎跟回京,得空就到柳条巷去守着她,仿佛只要一发现她有外传的苗头就要将她灭口。
被个不相熟的人成天当面盯梢,以赵荞的脾气自不会笑脸相迎。
“我那时候对他,不太友善吧?”赵荞懊恼地以舌抵腮。
阮结香诚实点头:“确实称不上友善。”
刚开始,赵荞对贺渊那摆明就是上门盯梢的行径非常恼火。
初时她还耐着性子让他放宽心,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泄露他的那个小秘密。
偏贺渊仿佛信不过她人品,还是得空就去守着,气得她撂过些不大中听的狠话。还让人与他动过手。
奈何以多欺少都没能打过,根本拦不住。
几次下来后,赵荞认清楚这个现实,便也放弃顽抗,任由贺渊自如出入柳条巷那宅子,天天戳在她眼前。
而今这局面,轮到赵荞要拼命往他眼前戳,她可不得为自己捏把汗?
“他应该不至于,像我当初那么不给面子……吧?”
*****
好在贺渊虽缺失一年记忆,但多年的自我修养还是没丢的。
面对再次不请自来的赵荞,他虽没什么表情,却也没至于像她当初那样试图将人扫地出门。
原本贺渊打算像昨日那样,在小客堂接待赵荞。可赵荞不愿被他当做客人。
最后贺渊折中妥协,两人尴尴尬尬逛起了花园。
好在冬日还有梅可赏,不然真是谁都下不来台。
在小小梅林间沉默漫步半晌后,赵荞总算起了个话头:“昨天我是突然想到点事才走的,不是生气。”
贺渊目视前方,微微颔首:“那就好。”
赵荞没有计较他这不咸不淡的回应,扭头看着他,又问:“你头还疼么?昨天我走了以后,韩太医怎么同你说的?”
“有劳二姑娘关怀,不疼了。韩太医只是重又把了一次脉,没说什么。”
问一句答一句,这样很容易冷场的。
赵荞无奈勾了唇:“我不请自来,你会觉得烦吗?”
“还好。”贺渊答得平淡,却也是实话。
烦是没觉得多烦,就是有那么几分手足无措而已。
赵荞同情地笑了:“也是难为你。这情形,换了谁都得懵上好些日子。”
她的目光一直大大方方落在他的侧颜上。
贺渊颇为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与哪个姑娘单独走这么近过。更没被人用这么坦荡热切的眼神直勾勾看过。
这让他耳廓开始发烫,没好意思回视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接她这话。
赵荞眸底烁着某种忐忑又期待的笑意:“那我问你,若我明日还来,你会乐意见到我么?”
贺渊身形高大,她侧头看着他得稍稍仰脸。
以这种扭曲又费劲的姿势边走边说话,她便没注意正前有一枝旁逸斜出的枝丫,再多走两步过去就会刚好擦过她的额头。
贺渊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眼疾手快地长臂一展,将那枝条挥开。
虽他受了伤,可这一挥的力道还是不小,立刻就有花瓣纷扬,打着旋儿落了赵荞满头满脸。
他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熟门熟路地就探出手去,替她拂去鬓边落花。
那动作之轻柔,简直近乎谄媚。这让他深深怀疑……
这玩意儿,恐怕不是他的手吧?!
被自己吓到的贺渊倏地将右手缩回来背在身后,尴尬垂眸。
“冒犯了。抱歉。”
方才他不但碰到了人家的头发,指腹还不小心擦过她的额角肌肤。
虽只虚虚浅浅的片刻接触,但那温软滑腻的手感却像烙在他指尖,热烫发麻之感久久不散。
“咳,小事,”赵荞轻抿笑唇,低下头随手拍了拍头顶,又抬脸看向他,“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