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平静作答:“林大人让人带了一名昨夜才落网的刺客,在馔玉楼等那名暗线或传讯人再次出现。”
赵昂眉心微蹙,继而眼帘低垂,端起茶盏却没喝,指尖轻点着茶盏外壁,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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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荞揉着额穴,无奈苦笑:“我这两年运势似乎不高,以往没这么不顺过。”
先是贺渊重伤失忆,之后是岁行舟那件事,眼下无端又沾上这刺客案。
贺渊觑了觑对面那个如老僧入定般的赵昂,放下杯盏,倾身凑近赵荞耳畔,以带笑的气声诚挚建议:“所以我说你该考虑尽快成亲。按民间习俗,这叫冲喜破运。”
赵荞耳廓霎时滚烫,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赵昂已顺手拿起颗果子,扬手就往贺渊脸上砸去。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想做什么?!”
贺渊自是伸手就将那果子接住了。
他面上非但半点愠色也无,还低眉顺目,淡声应道:“殿下教诲得对,是我逾越失礼,不该离这么近说话。”
他这乖巧得仿佛鬼上身,倒叫赵昂愣愣直犯嘀咕:“皇帝陛下面前都么没见你这么温顺过。”
赵昂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贺渊今日对自己很反常。
方才他向贺渊打听孙青今日带来什么消息,又问了内卫在馔玉楼做和应对,贺渊全都毫不犹豫合盘托出。
按理这是金云内卫的事务,眼下局面也没紧迫到需他以“内卫总统领林秋霞夫婿”的身份代为插手,照贺渊以往的行事风格,就算透露消息,多少也会有所斟酌与保留的。
“你小子今日有问必答,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赵昂眉心蹙紧,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贺渊一番。
贺渊镇定道:“殿下多心了。”
虽他暗地里使坏给赵昂招来了林秋霞那封信,给小时的赵荞稍稍报个仇,但明面上还是要与赵昂融洽关系的。
他又不傻,赵昂可是专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卿。赵荞身为信王府二姑娘,她的亲事一应仪程都绕不开宗正寺,连婚书都得递在赵昂手里盖了官印才作数的。
见贺渊似无异样,赵昂转以审视的目光严肃看向赵荞。
赵荞脸红心虚地连连摆手:“我很好,我没事,他没对我做什么。成王兄,我们还是来聊聊刺客们在馔玉楼取消息的事吧?我瞧你方才像是想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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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拙劣地转移话题,赵昂倒也没有戳穿,只似笑非笑地盯着贺渊,隐有不满。
“贺大人近来私心杂念似乎过重了吧?”
贺渊回视他,神情从容浅淡:“愿听成王殿下教诲。”
赵荞不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突然打什么哑谜?
各怀心事的两个男人以目光对峙片刻后,到底还是赵昂先沉不住气,恼了。
“贺渊,在馔玉楼‘守株待兔’算是个忙中出错的昏招,八成会徒劳无功。你明明想到这层,却没让孙青回去提醒你们林大人!”
松原那头派刺客们潜入京,是要照那份暗杀名单行动,以便引发京中恐慌甚至动荡。
却在刚要出手时就被贺渊带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名单上头号、二号两个最重要的目标赵昂与赵荞又被圈到泉山保护得密不透风,那个在京中掌控局面、调度这些刺客的暗线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这么快再动手。
赵昂忽然将事情挑明,贺渊半点无惧:“若只提意见,却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会挨揍的。”
“你敢说,当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赵昂厉声。
“成王殿下若愿意,大可修书一封提醒林大人,我这就安排人快马送回城,”贺渊也没再含糊其辞,冷冷道,“你我能想到的事,林大人会想不到?”
林秋霞之所以选择了最下策的“守株待兔”,与贺渊的“看破不说破”,都是同一个缘由——
若想真正引得暗线孤注一掷,就该拿赵昂与赵荞回城做饵。
这堂兄妹二人都不习武,若真回城去做诱饵,即便事先在暗中层层布控,也没人敢说当真万无一失。
林秋霞不愿冒这险,贺渊自也是一样的心情。
“赵家儿女便是不习武,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样娇弱怕事。”赵昂咬牙。
赵荞这才如梦初醒,点头:“成王兄说得对啊。既我俩回城才能最快引蛇出洞,那我们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