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多谢贺大人指点!”齐大志咧嘴笑开,中气十足地答,“喉骨碎裂刺穿气道,这种死法凶残且新颖,干净利落!”
在邱氏族府兵卫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之前,两人已一前一后奔向北城门。
北地春日晨曦里,如飞远去的身影似傍地苍狼。
矫健、孤傲,一往无前,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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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郡府所在,松原城的防守自是全境最严,城门也开得最为艰辛惨烈。
虽服食了斩魂草后暂失痛觉,可眼睁睁看着齐大志一臂落地,贺渊眼中仍是血红一片。
已失一臂的齐大志并未停止往城门前拼杀的动作,见贺渊回眸投来精通一瞥,他豪迈大笑:“回头得向咱们大统领请教单臂使剑的功夫啦!”
金云内卫大统领林秋霞,复国之战中痛失右臂,花了四年功夫改练左手剑,照样霜华凛凛,威震天下!
“好!若她不肯收你这徒,我替你求来!”
贺渊再不看他,义无反顾杀向城门。
这环环相扣的一仗,哪怕只是简单地开城门这项,也绝不能有差池。
城门打开,沐霁昀亲率的中军主力如潮水般涌入松原城时,满身血污的贺渊终于可以回身扶住齐大志。
沐霁昀也迅速靠拢过来,与贺渊一左一右将齐大志扶住。
齐大志靠着沐霁昀,憨厚的面上血迹斑驳,却笑容灿烂地唱起了战歌。
虽听得不是十分清楚,沐霁昀却知道他唱的是什么。
贺渊也知道。因为这歌,贺渊曾听堂嫂沐青霜唱过。
她曾是雁鸣山武科讲堂第一任典正官之一,任职四年教出了无数卓越的年轻将领。
她教给他们的这首歌,最初是守卫西境金凤雪山的沐家暗部府兵请战歌,凡出自雁鸣山武科讲堂的学子都会唱——
青山临江,风拂麦浪
澄天做衣,绿水为裳
载歌载舞,万民安康
兹有勇武,护我家邦
以身为盾,寸土不让
热血铸墙,固若金汤!
沐霁昀笑中带泪地看着他:“你竟是我小姑姑的学生?那你可真显老啊。”
“当年沐头儿说,沐家暗部府兵世代守卫金凤雪山,每每遭逢无援军无补给的‘断头仗’时,就会唱这支请战歌,”齐大志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么多年我也不明白,为何慷慨激昂的请战歌,前半阙的起兴竟是这般柔和。其实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这歌来……”
沐霁昀有些哽咽,没能立时回答他。
倒是一旁的贺渊抬掌抹脸,难得一见地露出右脸颊上的那枚浅浅梨涡:“据说,沐家暗部府兵每每唱出这支请战歌,意思就是,我们准备好了。”
准备好以身为盾,热血铸墙,将屠刀与铁蹄挡在身前。
因为知道,就算再也不能亲眼见证,那终将到来的繁华盛世,都被护在了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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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内,沐霁昀率领原州军三十万,以最小代价拿下松原最重要的四座城池。
之后,又花了近一个月时间追击清缴小股流窜的顽抗势力。
四月上旬,松原全境,包括崔巍山在内的国门防线被牢固掌控于官军之手,山林战名将沐霁昀辉煌战绩中又添一笔。
昭宁帝迅速派官员至松原接手地方事务,整顿民生秩序,并依照《大周律》追究邱黄两家罪责。
四月下旬,贺渊及十五位内卫同僚被护送回京,他们在此役中的重要贡献,一如既往地被低调处置。
金云内卫,陛下手中最后一把匕首,出鞘时见血封喉,收刀后秘而不宣。
回京路上的第三夜,他们入住在途中官驿中休息。
各有伤损的十五人围在贺渊身旁,在莹莹烛光里执壶临风,跟着齐大志一起,再度唱起了那支请战歌。
没有人怨怼,没有人颓靡。每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洒脱笑意。
哪怕将来我们的功业无人知晓,但青山会记得,我们不辱使命,血洒于此,从未退却半步。
第49章
在驿馆的这一夜,贺渊再度睁眼到天明。
从三月廿八在松原开城门这一个多月来, 他很少睡上通夜囫囵觉。
仿佛想了许多事, 却又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胸臆间总有什么东西堵着,又始终理不出头绪。
清晨起身整理着装仪容后,驿馆小吏来通禀, 说柱国鹰扬大将军贺征奉圣谕率仪仗卫队前来迎接功臣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