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魔头笑笑,抬声道:“小二,打两桶热洗澡水。”
王七王九面面相觑。他们以为,穆衍风三人将自己捉回,定要严刑bī供,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此刻,却丝毫不见大刑将至的兆头。抿了抿舌尖粘稠发闷的油味,王七王九不寒而栗。
说起来,花魔教亦正亦邪,自行其道,除了毒攻和缩骨功诡异得有点令人发指,也没gān过伤天害理的坏事。
但凡修炼过毒攻的人,都俱备两个异乎常人的特点:一、怕疼,花魔教的人体含毒素,若受了伤,除了要忍受寻常的人的一份痛,更要忍受体毒入侵伤口的一份疼;二、不怕死,俗话说祸福相依,花魔教的人虽怕受伤,然而一旦疼痛难忍时,他们可以用内力将伤口毒素收进体内活血,顺着血管流入心脏,以毒攻心造成无痛苦的猝死。
因此,若想从花魔教的人口中问出点事qíng,真真是难于上青天。小伤不起作用,一旦用大刑,他们极可能扛不住,自行了断。
天字一号房内,南霜等三人守在桌旁,王七王九已将绳子解开。
临街一面窗子开着,秋高云阔好天气。
洗澡水还冒有热气,在微寒沁人的秋日,格外舒适诱人。
南小桃花兴致勃勃地盯着王七王九,怂恿道:“你二人赶紧脱了洗洗。”
于桓之咳了一声,不经意偏头笑了笑。
王七王九冰清玉洁地望着穆衍风,满目凄恻委屈看得穆小少主几yù长针眼,涩然对小桃花道:“妹子不如先,咳咳,在屋外等一等,待他们洗好,我便叫你。”
南霜从未见过男人洗澡,此时满腹兴奋,但她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听穆衍风语气难堪,隐约也觉着不大妥当,便起身对王七王九说:“你们先脱,我回避一下。”
王七王九舒了口气。
小桃花又道:“等你们开洗了,我再来瞅瞅。”
王七王九抽了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七王九全身没入水中,战战兢兢地洗着。
圆桌前,穆衍风忐忑不安地看着南霜,南霜心旷神怡地盯着水面上两只脑袋,于桓之嘴角噙了一枚笑,始终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客栈开门了,外间逐渐熙攘起来。于小魔头云淡风轻道:“花魔教的人,嘴严,且不惧死。放心,我们不杀你二人。”
言语间,他推了盏茶给穆衍风,又替南霜的杯子加满水,南小桃花补充道:“我们只整一下你们。”
于桓之顿了顿,眼中滑过一道流光,似带了笑意,稍纵即逝。
王七王九听了此言,料想着于小魔头定然知道花魔教人是伤不得打不得,于是将他们按入澡桶中,要溺他们一溺。
这么一想,二人又有了些微骄傲,心道还好早年修炼毒攻时,唯恐毒素被吸入肺内,他们先练了门闭气的功夫,因而在水里蹲个把时辰,不成问题。
王七王九啧啧两声,这是何其的邪不胜正。
穆衍风上前敲了敲澡桶,随即转身出屋。回房时,他不知从哪儿捎来一盆冰块,哗啦啦全倒进二人的洗澡水里,问:“你们虎头山真正的当家,不是老大,而是那个八当家?”
王七王九被冻得直哆嗦,忙称是是是。
南小桃花问:“你们当日下虎头山,根本不是来万鸿阁寻求庇护,而是专门来寻我们的,是么?”
王七王九又哆嗦着问:“姑娘怎知道?”
南霜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穆少主在万鸿阁做客,都知道穆少主跟于魔……桓公子是至jiāo,你二人当日听说桓公子出现,若要逃,也是逃下山,怎会羊入虎口来万鸿阁?”
王七王九万念俱灰地将头没入水中,又听于桓之的声音在水外悠然响起:“你们是故意让我们看出破绽。”
王七王九慷慨赴死地将头探出水,怔怔地望着似笑非笑的于小魔头。
确然如此。于桓之为人莫测,dòng若观火。若以“灭门”为托辞,要求跟穆衍风等人同行,定会被看出破绽。
相反,若他们故意说自己来万红阁寻求庇护,露出明显的破绽,穆衍风于桓之反而会因为心生疑虑,而同意他二人随行。
然则棋差一招,满盘皆输。王七王九满以为,虽不能自圆其说,但凭着花魔教出神入化的缩骨功,他们仍然可以掩人耳目。却不想仅在两天之内,便被人识破。
几句盘问后,显而易见的是,王七王九并非为了加害于他们才随行,反而,他们的目的,便只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