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随xing,喜怒溢于言表,对人亦自来熟,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从不做作。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穆衍风亦是这样的人。
曾几何时,穆昭仍高居武林盟主之位时,与小穆衍风道:“你爹我一生太过平顺,习武得天独厚,生来便是流云庄少主,因此xingqíng太过耿介,这样不好哇。”
彼时穆衍风尚还懵懂,只问耿介有何不好。
穆昭道:“人生在世,当是不如意的时候为多。一个人若半生遂意,那么他的脾xing便未经过历练,日后若遇挫折,便很容易消沉。我所谓的耿介,说的是不知收敛的脾xing,而非单单大方豪慡。”
穆衍风道:“既然爹知晓这道理,便是无妨。”
穆昭又摇头叹道:“有的事不去亲自经历,知道的全是皮毛。我一生至今得天独厚,未逢挫折,是福亦是祸。要我说,年少多历练,从苦难中爬起前行,才能磨出淡定心xing。你爹我认识一个好友,他便如这般清心寡yù,让我好生艳羡。”
穆昭言及的好友是于惊远。
彼时穆衍风尚不明白他爹所言之意,然而近日,他有些明白了。
所谓被磨出的心xing,便是在一次次的困难中yù火而生的脾xing。
大抵今日的萧满伊,在坚定地与他说着要去找惊鸾曲传人的同时,也开始学会忍痛割舍昔日心愿,学着有所但当,学着用云淡风轻的表qíng粉饰太平。
而自己又何以变得这般踌躇,是因为在乎了?
萧满伊听见屋外有叩门声,她匆忙将收好的行囊往衣橱里藏去。
穆衍风听屋内有动静,迟疑了片刻,才将门推开。
“衍风?”萧满伊拂了拂鬓发,笑得明媚:“你来啦?我以为你刚刚生气啦。”
“没有。”穆衍风仍旧立在门前,“方才,对不住。”
“没事没事。”萧满伊连忙摆手,又去桌前为他倒了杯水,说:“我让离梦新泡的花茶,你尝尝。”
穆衍风点了下头,举步来到桌前,接过茶不饮,问:“你好些了吗?”
“好些啦。”萧满伊又笑,“睡了三月,可要多活动活动。”
她的笑容有些僵,穆衍风也发现了。
他端起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将手探入腰间,摸出一个饰物,递给萧满伊:“这个。”
萧满伊顺眼瞧去,脸色忽而变得很是窘迫。
穆衍风手上不是别物,正是南小桃花从他那里弄来的冰丝盘龙剑穗。
冬天时,南霜将这剑穗送来给萧满伊,还顺道为它换了女装。细穗上穿了两个东珠,打了个花结。
萧满伊嘴角抽了抽,半晌道:“这是……”
“你昏睡那日,我替你……我让人替你换衣裳,找到的。”
萧满伊垂头望着脚尖,顷刻又抬头认真地将他望着:“不瞒你说,我喜欢你这剑穗已经很久啦。后来桃花儿瞧着我喜欢,就帮我要来,还弄了花结东珠,让我将就着用。如今被你发现了,你便拿回去吧。”
穆衍风垂眸望着那花结与东珠,半晌道:“挺好看。”他伸指在东珠上摸了摸,往前递去,“你拿着吧。”
萧满伊愕然看着他,额发下的眉目英俊如初,“给我?”
“嗯。”
萧满伊抬手去接,两人的指尖一碰,心中均是颤了颤。而那剑穗,便在这颤动间,砰然落地。
“铛”一声似惊醒梦中人。萧满伊俯身将它拾起时,眼中多出几分萧索。
她以为他在感谢她。
因为感激,所以他将这样珍贵的物件送给她。
其实她不需要感激,她要的,自始至终都如她手上的杏花链子。
并蒂花开,共结连理。
穆衍风沉吟片刻,又道:“你睡了三月,鲜少活动。等下用过午膳,我、我陪你去山间走走。”
“不、不用了。”萧满伊垂头,“你不是说还有事与于桓之相商。再说桃花的亲事在三月初五,还需得好好筹备。”
以前懵懂,她上门寻自己一同行走江湖。穆衍风记得,若陪萧满伊去市井小巷走一遭,她定能欢喜好几天。
穆衍风忽觉有些心酸,只道:“前庄的事,我现下赶去处理。小于和霜儿妹子的亲事,亦不急于一时。我……午膳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