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佟析言的姨娘正得宠,跟着老爷去永州任上服侍,三小姐气焰越发的高,但是若她单单为了道水晶肘子,析秋相信她还不至于如此。
三小姐为了什么?
这种小事按理房妈妈说两句便可收了,最多每人赏几个板子。
为何大太太一反常态亲自过问此事?
春雁见她不说话,心里越发的着急,大太太是笑面佛,看似和气手段却最是霸道,她若真动了心思惩治,只怕司榴这次不死也脱层皮。
她们也知道六小姐处境艰难,可是她们不求她,又能求谁呢。
“小姐。”司杏咬着嘴唇,脸上毫无血色,她们一道进府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想到种种可能性,声音也有些哽咽:“小姐,司榴与人斗嘴本失了规矩,大太太惩罚也是该她的。”
析秋抿着嘴唇摇摇头,她若连自己的丫头都没办法保护,又怎么能让她们忠心她,让大太太看得重她。
只不过大太太的心思没弄清楚之前冒冒然的去反而不妥:“你先换身衣裳喝杯热茶暖暖,只怕过会儿大太太房里便有人过来,见你这样徒惹话题。”
春雁一怔,她没想到从来一味自保求全,只为安稳的小姐,会答应去救司榴。
司杏扶着春雁进了暖阁,析秋起身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妆,脱了身上半旧的小袄,换上年前大太太赏的石榴红的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望着穿衣镜前的自己,她恍惚了片刻,五年前她怀揣着高级护理学硕士文凭,幻想过各种想要经历的人生,世事弄人,怎么也没有料到,她会在这如井底一般的古代宅门里,卑微的活着。
当你的生活甚至生命,被人捏在手里时,你所能做出的挣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析秋对着镜中的人皱皱眉,镜中的人也对着她皱眉,巴掌大的脸清秀的眉毛皱在一起,脸色有些苍白,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身体也因为正在发育有些单薄,尽管如此依旧是清妍瑰丽。
才十二岁的年纪,只怕再过几年这张脸怎么也藏不住了。
看来,单单自保已是不能够了,为了她在意的人,她也不能一味求稳。
收起心思,她转身端坐在铺着猩猩红毡毯的炕上,不待司杏从里面出来,门外已经响起小丫头喜儿的声音:“这么大的雨,房妈妈快到里面喝杯茶暖和暖和。”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02 暗逼
雨水积洼,析秋穿着厚底的木屐,绣着缠枝牡丹的鞋面还是湿了半面,刚进智荟苑里门口的紫珠便迎了过来,接过司杏手中的雨伞,在析秋耳边小声道:“永州来信说王姨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析秋站在游廊下,脱了身上半旧的银鼠披风,脱了木屐,朝紫珠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议,又朝着门口的几个丫头笑笑,便跨了进去。
穿过富贵牡丹屏风进了暖阁,就看到大太太穿着绛红色福寿团花褙子端坐在上,头上的赤金彩凤璎珞簪子微微晃动,面庞圆润富贵祥和,但一双含笑的眼睛却露出精光。
福寿禄的炕几上摆着掐丝珐琅的熏炉,青花瓷茶盘,甜白瓷碗碟里装着蜜饯等零食。
炕下三小姐佟析言坐在圆角绣凳上,见她进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六妹妹可算来了。”
四小姐佟析砚坐在对面,看向析秋的笑容阳光绚丽,她左手边下方并排跪着司榴和水香,析秋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司榴还好好的。
“母亲!”析秋上前见礼,待大太太让她起身,又与佟析言佟析砚见过礼,紫霞早端了绣凳过来,她并没有坐而是微垂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司榴。
依旧是老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自己奴才的事也不知道。
大太太很满意,指了指司榴道:“说吧,你的主子来了,有什么话说清楚也好。”
也好?好什么?难道大太太已经想好怎么处置了?
司榴不敢抬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惨白的面颊上,身上的秋香色夹袄印着水渍,她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声音有些颤抖:“太太,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太罚奴婢。”
只说惩罚,却不说事情。
大太太在析秋不便说话,只用眼角飞快的睃了一眼上座,大太太依旧是笑,只是笑容多了份凛厉。
“六妹妹教导的可真好,犯了这样的事,问也不用问,奴才直接认了。”佟析言说着掩嘴笑了起来,桃红色刻丝宽袖小袄,右边别着支点翠簪子,左边一朵石榴绢花,一对绿宝石耳塞耀眼晃动,如弱风拂柳柔肠百转:“倒省了母亲审问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