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芷汀蹬腿儿扭头,见拎起自己的人是自家黑脸二哥,才擦干的眼泪又唰唰滚起来。“二哥……我……我没……”
严怀朗拎着她大步走向院门口,边走边冷冷道:“会哭了不起?”
“不是母亲叫我来的……我只是……”她蓦地想起月佼方才说过的话,生怕哭出声真会被打得扁扁的,于是强忍了喉中的哭音,满眼的悲从中来。
严怀朗将严芷汀拎过去放在门槛外头,却并不想理她,直接扭脸对身后两名侍女道,“往后小小姐若再来,直接丢出去。她若回去向谁告状,全都算我头上就是。”
两名侍女垂脸忍笑,点头应诺。
见自家黑脸二哥毫不犹豫就要当面关门,严芷汀流着泪可怜兮兮道,“二哥,我、我就说一句话。”
严怀朗这才拿冷冷的目光看着她,满脸写着“赶紧说完赶紧滚”。
“你和她,”泪流满面的严芷汀哽哽咽咽,朝院中那个仿佛事不关己的月佼努了努嘴,“我觉得……你们很配。”
一样凶!
“用你说?”严怀朗有些意外又有些满意地淡淡轻哼一声,面色稍缓,“不准再来裹乱。”
说完,当着她的面就关上了那扇小院门。
严芷汀望着无情紧闭的门扉,忍了半晌的哭音终于脱口,哇哇哭着往巷口停着的自家马车跑去。
“我干嘛要来……我就不该来……呜呜呜,好吓人……两个都不是好人……”
等在马车跟前的两个小丫头远远见她这副落荒而逃的惨样,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忙不迭惊慌地迎上来扶。
****
将熊妹妹丢出门后,严怀朗才转身重新走向月佼。
“她欺负你了?”
见月佼苦着脸揉脑袋,严怀朗眉心蹙得更紧,一副只要她说是,他就会追出去将严芷汀揍一顿的模样。
月佼噗嗤一声笑了,“没呢,她都哭了。”这偏心偏得,亲妹妹倒像捡来的。
“理她那么多,每回讲理讲不过就只会哭来骗人。”细细打量她的神色确实不像受了欺负的模样,严怀朗心中稍定,这才渐缓了眉眼,打横将她抱起来。
“不是叫你好生卧床静养吗?”他边走边道,“还头疼?”
今日议事一上午,同熙帝已决定三日后亲审玄明,又钦点颐合长公主、吏部尚书、监察司左司丞许映、定王世子李君年四人陪审。
事情一定下,严怀朗心中记挂着他那头疼到怏怏的小姑娘,神思不属地陪着同熙帝用了午膳后,便赶忙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不曾想却在巷口见到严芷汀的马车,他当下就心中发恼了。
好在他进了院子后就看到小姑娘气势汹汹,严芷汀倒像溃不成军的模样,这才略略释然了些。
月佼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抱中扁扁嘴道,“醒来以后一直疼着,江信之和苏忆彤来看我……又说了纪向真的事……他会被解职赶走吗?那些人之后又会弹劾你吗?”
“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头疼,叫你别多想的,”严怀朗抱着她进了楼上的寝房,将她放在榻上,“放心,纪向真不会有事,有我在。”
月佼心疼地抬手摸了摸他眼下淡淡的乌青,“那,你呢?你会有事吗?”
“不会。”视弹劾如家常便饭的严怀朗轻轻扬唇。
大缙以勇武立国,在众人旧有的观念中,过于强调九死不悔的牺牲,这是严怀朗一直着力想摒弃的东西。
不过他很清楚,如此根深蒂固的举国共识,自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也非他一人呼号就能轻易变了众人心中乾坤。
这件事或许要经过好几代人的涤荡,打无数的嘴仗,以无数的践行去实证,才能慢慢拨开这层迷思。
但这层迷思一定要有人去拨,而最先出手去触动这种陈腐观念的人,必定会背负骂名。
他不怕千夫所指,他一直在尽力去做点燃这星火的人。
“或许微不足道,惟愿积沙成塔。”严怀朗轻声道。
“你说的才是对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若有人因此骂你,我就替你骂回去,”月佼坐在榻上,展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若遇到我骂不过的那种……我,我就陪着你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