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罗翠微无奈笑笑,拿出巾子顺手替他擦拭衣襟上未干的酒渍,“他醒来若是还记得,对咱们家的印象可能会不太好,你想要与他深交,只怕是难。”
贺国公府小公子高展的新朋友罗风鸣,有个姐姐悍如市井泼妇、浑似地痞流氓——真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人与人之间果然不能强求,随缘吧。
“姐,你别往自己头上揽,这事不怪你……”罗风鸣见她有些低落,忙讷讷宽慰。
罗翠微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哼哼地强掩尴尬,粉腮都鼓圆了:“当然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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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我同你说过,有个朋友家是当垆卖酒的,就在南惠坊的东二巷里,”罗风鸣一边迈开步子,一边详细解释着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高展常到她家买酒喝,我就时不时也来晃晃。”
今日不是他头一回与高展遇上了,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儿郎,接连在此“偶遇”几回,随口搭上几句话也算顺理成章。
之后他们一道从东二巷出来,却正好碰见张文平正借酒撒疯,在巷口调戏一个拎了小篮卖果子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瞧着比罗翠贞还小些呢,让他吓得缩墙角里哭得直抽气,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把我和高展都气坏了!”罗风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又怒到满眼发红。
“姐,不是我说,你若是在场,肯定也忍不住想打死他!”
“我就知道,他肯定没做人事才会挨了你的打。”罗翠微正替他擦着衣襟上的酒渍,闻听此言不禁将巾子捏得发皱。
顿了片刻,见姐姐确无责怪自己打人的意思,罗风鸣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我姐就是这样好,对错分明……”
“去去去,出息,”罗翠微将捏皱的巾子拍在他胸前,“你和高展都动手了?”
罗风鸣性子偏文弱,那高展瞧着也不像是个能打的,即便这两人都动了手,罗翠微也不信张文平能被伤得多重。
她心中忍不住咬牙啐道,白白便宜那人渣,打轻了。
罗风鸣乖乖接过巾子,低头继续擦着衣襟上的酒渍,“嗯,都动手了。后来京兆府对我俩都判了罚银,我就一并交了。他说,怕事情传回家要被他公父家法伺候,就叫着我一同上聆音楼先喝些酒壮胆……”
“你倒会替自己找补。若你当真只是陪他,为何不敢让你的随侍往家里带个话,只是赶他先回去?”罗翠微横他个白眼,心知肚明地“呿”了一声。
这小混蛋罗风鸣,还特意交代了那随侍,不许告诉家里他躲在聆音楼呢!
“人家高展是公府的小公子,当街打人被抓有失贺国公府家门体面,这对他自然不是小事。可你跟着瞎躲什么?!”
罗家虽号称京中首富,可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经商之家,富而不贵,与三教九流的往来都不算少,哪有公府侯门那样大的体面讲究?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过是家中子弟打架斗殴被京兆府抓了个正着,这种事便是传个满城风雨,最多被人当笑话在背后讲上几天也就过了,落不了罗家多大面子,
罗风鸣惭愧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着二姨她肯定会上家里闹嘛,一时胆怯,就跟着躲了……往后绝对不再躲!”
“原是张文平不做人事,打了他也是你占理,”罗翠微食指在他脑袋上重重一点,“若先装模作样向二姨道个歉,再大大方方将事情说开,她再护短也没脸翻天。倒是你这一躲,多心虚似的,可算给她递了梯子好上房揭瓦了。”
罗风鸣受教,频频点头,越想越觉得长姐说得对。他并不是个张狂性子,今日的冲动之举还是长这么大头一遭,当下忍不住就慌了。
若他能早想明白这一层,今日这事也不至于闹出这样大动静。
两姐弟并肩在冬日的暮色中徐步归家,初上的华灯将两条身影扯得又细又长。
罗翠微正色望着前路,缓声轻唤,“罗风鸣。”
罗风鸣一个激灵,腰背挺得笔直,转头看向她。
“你今日虽事前冲动鲁莽,事后又没有及时担当善后,”她并未回视,边走边扬起了笑,“可你路见不平能仗义出手,这很好,没错的。”
罗风鸣怔在原地,眼中浮起淡淡水光。
片刻后,他笑着又追上她的脚步,邀功似地将脸往她眼前凑:“那你还是我姐不?还有我这种破弟弟不?”